37.第三章
风归山东有个不大不小的山村，山村藏在山谷之中，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可惜西北寒风凛冽，扼杀了这山村成为世外桃源的机会。
谷口几个孩子正在嬉戏打闹，手中拿着木棍比划着，嚷着“看剑”“看枪”。远远地一阵马蹄声传来，两个稍大的孩子跑了出去张望，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招呼其他小孩子:“沈叔和岑亭哥哥回来了，我去叫慕姐姐，你们迎一下！”
几个孩子应了一声，那个稍大的孩子刚要向村子里跑去，身后有人远远喊住他:
“小羽，等等！”
岑亭停住马，问道:“你慕姐姐在哪儿呢？我去找她。”
“在药圃那边采药呢。”
岑亭点了点头，将马交给过来迎他的男子，朝药圃那边跑了去。
山谷深处的药圃是慕因精心培育的，培育了百年总算是生得郁郁葱葱，慕因每日都要来这里照看许久。
村里常有人说，看慕姑娘照料草药，是这山中最好的风景了。
岑亭站在药圃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直到慕因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呢？”
岑亭笑了笑，走到她身边。
慕因直起身子将草药扔进背篓里，细细打量了岑亭一番。在这里这么多年，岑亭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模样，已经成年的他眉目俊朗坚毅，个头也比慕因高出不少，这让随手摸头摸惯了的慕因很不满。
“半年不见，你瘦了不少，回去给你烤只野鸡添添膘。”
“你烤？是你想吃了吧？”岑亭挑眉。
慕因“切”了一声:“你真当自己手艺多好？沈姑娘的手艺可比你强多了。”
岑亭接过背篓，与她一路回了山村。
不过最后还是岑亭做的饭，慕因配药时用药一向不错，做饭时却从来放不好盐和糖。
吃过饭，沈叔派人来找岑亭和慕因议事。
沈叔便是岑老将军的旧部沈将军沈桓，是一位难得的将才，岑老将军遇害后，沈桓带着家眷和部下隐居于此，这山村看着毫不起眼，其实村里很多人的大名百年前在魔界都是响当当的。
此外，沈桓养有一支精兵，也都藏在村里。
魔君景阡暴虐，各地早有人起义，然而结局都被纷纷镇压，岑亭和沈桓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一举起义且不会失败的机会。
等了百年，这机会终于要来了。
魔界与妖界边境动乱，景阡命西北军前往镇压，西北军沿途征兵，捉了不少壮丁。
岑亭与沈叔打算混进西北军中。
原本岑老将军带的便是西北大军，军中还有不少兵士深受其照拂。
西北军不会经过这个山村，岑亭与沈叔特意打听好了大军行进路线在一处必经之地建了个小村。这次回来，便是要带村中男子入西北军。
诸事准备妥当，岑亭准备第二日便动身。
慕因一边帮他收拾包裹，一边絮叨:“你现在虽然与小时候模样相比变了不少，可还是要小心些，注意掩藏容貌。战场上刀剑无眼，一定要护好你这条小命。”
“这你便不用担心了，我还要留着命……”
慕因看向他:“什么？”
岑亭淡淡笑了笑:“留着命复仇呢。”
慕因拍了拍他，准备回房睡了，刚走出去两步，岑亭突然从身后抱住她。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肩。
“下个月，你的体寒之症又要发作了。”
“我早就习惯了，你这副样子做什么？”
岑亭握住她的手，沉默了许久，在她耳闷闷地说:“现在我的身边没有这里安全，以后我的身边安全了，就可以带上你了……你冷的时候就可以陪着你了。”
慕因笑了笑:“那你可要努力了。”
翌日，岑亭与沈桓带着一众男子离开村子。
半月后，这些人成功被编入军中。
三月后，西北军大胜妖族，军中一沈姓小兵英勇非常，箭法了得，一箭射杀了敌军元帅的首级，功勋显著。
这沈姓小兵自然是岑亭化名的。
然而魔都的封赏下来，岑亭却未得到应有的封赏，功劳全被军中将帅占了。
兵中早有人不满，私下里为岑亭抱不平，岑亭表面上遗憾无奈又忠心，实则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他又不需要功勋，他是来扰乱军心的。
岑亭在这边扰乱军心着，慕因却收到了沈桓的来信。
这封来信是瞒着岑亭的。
岑亭战时受了伤，这伤大半有他故意的成分，不重也不轻，但军中军医医术实在有些过不去，沈桓希望她能来军中行医。
不过行医其实也不是重点，重点是美人计。
军中将士大多豪放朴实，对给自己救命疗伤的军医心怀感激，若是这样一个悬壶济世的医师被主帅觊觎，那本就不稳的军心指不定崩成什么样子。
当然，美人计这种事，岑亭肯定不能答应，沈桓只好秘密与慕因商量。
慕因修为不低，倒是不担心自己会脱不了身，她这一张脸美人计也毫无难度。西北几处起义正如火如荼，西北军将前往镇压，确实是挑拨军心的好机会。
慕因不拘谨什么，只是惯于相信岑亭，她相信岑亭迟早能将西北军收入囊中，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若是能早些解决，自己也就能早些陪在他身边了。
冬日寒风凛冽，卷得沙砾如刀子，西北军顶着风雪去镇压起义，一路过来颇具成效。
毕竟魔族一统魔界数十万年，纵使景阡暴虐大失人心，但力量依旧不可小觑，不是小小起义能动摇的。
西北的这些起义里，只有襄明王一支有点规模，其他不过小打小闹而已。
襄明王自称为君，建都尉城，彤城是前往尉地的必经之地。
彤城城主来迎大军，与主帅一路寒暄阿谀，到了城主府献宝似的与主帅道:“下官知晓大帅这一路路途艰难，军中弟兄也受了不少伤，下官这彤城有一位医术绝佳的医师，不如让她来军中行医，为大帅分忧。”末了添了一句，“这位医师可还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岑亭照常来伤兵帐中探望时，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坐在帐中施针开药。
他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慕姑娘。”
慕因回头看他，笑了笑:“真是巧呢。”
帐中有人起哄:“沈亭，你认识这姑娘啊！”
“以前受过伤，被慕姑娘救了。慕姑娘怎么来这里了？”
“你知道的，我四处行医，这段日子恰好在彤城，城主推荐我来军中，我便来了。”慕因帮一个伤兵包扎好，“注意不要碰水，不要吃鱼腥，太阳要是出来了，就多晒晒太阳。”
那伤兵感激道:“好好，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慕姑娘，沈亭也伤得不轻，你也帮他看看。”
慕因偏头看向岑亭，岑亭后退了两步:“不用了……”
“现在这么冷，你这伤要是郁积起来，可就不好治了，哪伤了？”
岑亭沉默片刻，将上衣解下，背对慕因。
他背上被包扎起来了，慕因小心将之解开，露出里面被刀剑划伤的九寸余长的伤口。
慕因一面上药，一面冷嘲:“幸亏你皮糙肉厚，这伤再深一点，你就没法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了。”
岑亭不吭声，上好药默默等着慕因给帐里的伤兵包扎好，与她一起离开了。
离开营帐，岑亭的脸当即冷了下来，沉声道:“沈叔和你说的吧，”不待慕因回答他便下了定论，“胡闹！”
慕因抿唇，叹了口气:“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岑亭脸上微有愠色:“那逐翟是景阡母家人，向来无法无天，他修为不低，即便沉迷女色，也非好欺骗那种，你这两日快回去。”
慕因沉默片刻，开口:“你们快到尉城了吧。”
“你若要起义，在这里是最好的机会。”
慕因拍了拍他:“这些年你一直在照顾我，可我不是个习惯被人照顾的性子，这军心，我会帮你拿到大半的。”
说完，慕因提起药箱，向另一个兵营走去。
许是老天要帮慕因一把，西北一股寒流袭来，军中时疫流传开，不得不在彤城驻留。
这时疫月娘曾碰到过，也告诉过慕因该如何治疗。军中的庸医束手无策，这显得慕因是如此的妙手回春。
时疫治好了，慕因有大功，得到了西北军主帅的召见。
主帅逐翟是魔君景阡的表弟，从小就是个武痴，行兵布阵也是好手，本能做个将才，可偏偏他性情不好，沿袭了他魔君表哥的暴虐，暴虐的同时还贪功好色，亏他长得还算英俊，可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逐翟好色，好色到什么程度呢？他每率军经过一个地方，就能把他好色的名声在当地传得响亮，可谓是十分有效率了。
但逐翟不傻，他知晓军中新来的医师是个美人，却也提防着是不是敌方细作。如今大军爆发时疫，这医师却给治好了，大大洗清其细作嫌疑——毕竟发生时疫正是敌人攻击的绝佳机会。排除了医师是细作的可能，逐翟好色之心有些按捺不住了。
借着奖赏的名头，逐翟可算是见到了这让他好奇已久的医师。
慕因踏进主帐时，逐翟便沦陷了。
他自觉阅女无数，却没见过此等姿容的——眉目如画，淡雅如莲，却又透着丝说不出的艳，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慕因抿唇朝逐翟淡淡一笑，盈盈一拜。
“慕因，参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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