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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二章


  月娘说话刻薄,这要是一般姑娘就得因她这一句羞愤不已了,不过慕因哪是一般姑娘,她笑着拉过岑亭,揉了揉他的头:“谁家童养夫这么大啊。”

  岑亭面上一派镇定,耳朵尖却微红。

  月娘仔细打量了慕因几眼,转身进屋,撂下一句:“你跟我来。”

  慕因没立即跟上去,拍了拍岑亭的肩,“月娘她说话就这样,别往心里去。”

  岑亭点了点头,“你快过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月娘坐在里屋喝着水,慕因掀帘子进来,笑问道:“你不是说要秋天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早?”

  月娘没回她,反问:“你的体寒又发作了?”

  慕因摸了摸自己有些苍白的脸,“嘿嘿”两声:“什么都瞒不住你。”

  月娘皱眉:“上次发作是两个月前,你这间隔真是越来越短了。”

  慕因没说话,倒了杯水兀自喝着。

  “我这次出门碰巧遇到位故友,把你的病症和他说了说,你这种体寒之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般来说,不是足月生的孩子会体寒一些,但没有你这样严重的,我那故友觉得,可能是你的三魂七魄有损伤。”

  月娘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当年我捡到你时,你挂在那么高的树枝上不哭也不闹,还以为你魂魄受损痴傻了,谁成想没傻却病成这样。”

  慕因摊手,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我给你带了些滋养魂魄的药,你到时候试试。”

  慕因点头同意,月娘勾起手指敲着桌子:“现在,你好好给我说说,那小子是怎么回事。”

  “半月前他被人追杀,伤的太重,我就救他回来了……”慕因一五一十说了。

  “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岑亭。”

  月娘敲着桌子的手一顿,“知道了,你先休息去吧。”

  翌日,岑亭照常帮慕因劈柴。月娘十指不沾阳春水,家务事一直都是慕因在管,不过也没什么可管的。

  慕因端着药罐从屋子里探出头来,招呼他:“岑亭,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

  “上衣脱了,我帮你换药。”

  岑亭耳尖一红,愣愣地没有动作,慕因捣好药一抬头,见他还愣着,一巴掌拍向他脑袋。

  “想什么呢,还不脱?”

  “啊?哦。”

  岑亭解着衣带,感觉脸渐渐发烫。

  上次慕因给他上药还是他昏迷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慕因给他上的草药很好用,就是半个月不能换,也不能沾水。

  上次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次不一样啊,他醒着呢。

  慕因看不下去了,“你一个男孩子扭扭捏捏的干什么,好像我要非礼你一样。”

  岑亭脸更烫了,解衣服倒是快了不少,上衣脱了后,就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身子僵硬一动不动。

  慕因强忍着笑,轻轻把纱布解开,已经完全干了的草药一揭就掉下来了,露出岑亭瘦但精壮的胸膛。

  慕因查看了下他的伤,伤口已经结痂好几天好得差不多了,慕因将草药给他涂上,打趣道:“上次还没注意,你小小年纪身材不错嘛。”

  岑亭抿着嘴唇不说话,慕因上好药习惯地揉了揉他的头,“好了,先别穿衣服,药干了再穿,我不给你包扎了,让你透透气。”

  “嗯。”岑亭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感觉一些旧疤也淡了不少。

  慕因看他那疑惑的模样,笑道:“我给你加了点去疤的药,你长得白,身上留疤多不好看。”

  “我爷爷常说,身为男儿,留疤算不了什么,长得好看不如拳头漂亮。”

  “你在夸自己长得好看吗?”

  “……”

  岑亭静静看着慕因收拾草药,犹豫了一会儿开口:“慕儿,我伤好得差不多了,过几日该回去了。”

  慕因手顿了顿,“哦。”

  “那个……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吗?”

  慕因停下来侧身看他,疑惑:“我和你走做什么?”

  “……你一个人在这里住着,不想去外面看看吗?”

  “想啊,但你怎么想带我一起走?”

  “或许……是一见如故吧,我不想和你分开。”

  慕因坐到他身旁:“可你自己清楚,你身边不安全,我为什么要放弃安稳生活跟着你呢?”

  岑亭不知该怎么说,这个想法太过任性甚至幼稚,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赖在喜欢的人身边不走,可他担心自己离开这里以后,就见不到她了。

  “月娘一年也不会在这里待上多久,你一个人不寂寞吗?虽然我身边不安全,但我不会……”

  “你不用说类似于‘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伤’这样的话,你保证不了的。”慕因打断他,“我不想理会外界纷争,我虽然不知道你具体是什么身份,但我想,你离那个纷争的中心,应当不远,不是吗?”

  “是……”

  “而且月娘抚养我长大,我不能离开她。”

  岑亭知道自己的理由是那样无力,他也知道自己身边太不安全,但牢牢抓住慕因的冲动是这样强烈,明明是才认识半个月的人,他却如此害怕失去。

  他兴致缺缺地出门摘野果,走到以往常去的那片林子,月娘站在那里似乎是恭候多时了。

  月娘是个极不好相处的人,待慕因还好,面对岑亭时目光简直是□□裸的嫌弃,好像他会带来厄运。

  岑亭骨子是极傲的,待慕因他温柔和善甚至还会腼腆,待别人他其实一直都冷冰冰的。他朝月娘点了点头,向林子深处走去,月娘冷笑了一声:“你想带那丫头走?”

  岑亭没理她,摘了野果扔进背篓。

  “你想带她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她想不想走是她的事,你决定不了。”

  月娘微眯起一双丹凤眼瞥了眼摘野果的少年,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怎么决定不了,她是我带大的,自然要乖乖听我的话。”

  “你想让我带她走?为什么?”

  “我懒得继续管她了,不行吗,”

  一听就知道是瞎编的理由,“一句话,你想不想带她走?”

  “你有什么条件?”

  半晌,月娘开口:“我记得岑老爷子曾经因缘际会下得了株万年雪参……”

  岑亭还未开口,月娘身后传来个幽幽的声音。

  “一株万年雪参,你就不要我了?”

  月娘一愣,慕因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月娘抿了抿嘴,斥道:“我什么时候教你听墙角了?”

  慕因径自走到岑亭面前,一把拿过背篓:“摘什么果子,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吧,”顿了顿,“我跟你走。”

  慕因散漫惯了,这回却行动力惊人,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拿了几件衣服几本医书和几个草叶藤条编的小玩意,岑亭在一旁愣愣地看着直到她收拾好,慕因拍了他一下:“愣什么,走啊。”

  月娘一直坐在屋外没搭理她。

  岑亭此刻深觉“女人心海底针”这话一点不假,他摸不清慕因现在的心思,劝道:“你先别冲动,和月娘好好说说……”

  “你说带我走的,到底走不走啊,男子汉大丈夫别磨磨唧唧的!”慕因狠狠瞪了他一眼,抓起包袱走了出去。

  月娘站在屋门口朝他摊开手,“雪参。”

  岑亭完全弄不懂这两个女人在想什么。

  万年雪参虽珍贵,但于现在的岑亭来说全无用处,能换得慕因跟在自己身边他自然愿意,可慕因又不是一件物什,能随意交易,他还是尊重慕因自己的意愿不想勉强她。

  还是慕因催他:“把雪参给她,咱俩赶紧走,不然天黑之前下不了山了。”

  岑亭无奈,从随身携带的锦袋中取出雪参交给月娘,月娘摆手:“赶紧走赶紧走,让我清净清净。。”

  慕因冷哼了一声,拽过岑亭,头也不回地带他下山了。

  直到走出竹屋前那一大片树林,岑亭也不清楚慕因究竟是赌气还是认真的。

  慕因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我饿了,有吃的吗?”

  岑亭急忙把临走前带的野果递给她。

  慕因靠着树坐下,啃了半颗果子,看了看岑亭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叹了口气:“我真的和你走,你不用纠结了。”

  “你若只是赌气……”

  “谁和她赌气啊!”慕因不高兴地嚷着,嚷着嚷着她眼圈有点红,“月娘这次回来本就是想送我走的。”

  “风归山越来越冷了,月娘常年在外,她担心有一天我会熬不过去又无人照看,她早就有把我送到别处的打算了。”

  “月娘常年在外奔波,是在做什么?”岑亭问道。

  “悬壶济世啊,你别看她性子糟糕成那样,她医术是真的好,哦,也顺便找找治我寒疾的法子。”

  “不过找了这么多年,我的病也没半点好转,一直用参汤吊着,她管你要雪参,可能也是想再试着配配药吧。”

  “不过她怎么就放心把你交给我了?”岑亭感到难以置信。

  “就她那性子,能有什么靠谱朋友吗?刚好你送上门来,她就把我塞给你,自己逍遥去,”

  慕因沉默片刻,“月娘以前和我说过,她与岑老将军是旧识,想来也是放心你的为人。”

  “月娘怎么不把你带在身边?也好相互照看着。”

  慕因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还常和她奔波,后来大了些到了这里,我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岑亭想了想,握紧拳头,向慕因保证道:“你放心,我身边虽然不那么安全,但我绝对不会让你卷进来的。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你不相信这个保证,但以后,我一定会让你完全相信的!”

  慕因轻笑了一声:“哪有完全安稳的日子啊,我之前那么说,只是想让你打消这念头罢了,我还没娇弱到那种程度。”

  “月娘想让我走,我也不好再拖累她,其实直接和我说就好了,偏偏她性子别扭。”

  岑亭忍不住低声道:“你自己不也一样。”

  慕因耳尖,瞪了他一眼,起身拍了拍衣服:“我们走吧。”

  一路走到半山腰,慕因回身望向山上那一大片树林,跪下磕了个头。

  “月娘,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慕因无以为报,若是你以后想养老了,无论何时何地,慕因都会回来一直陪着你。”

  月娘站在山顶看着那身形单薄的女子,冷哼一声:“谁要你养老。”

  她把玩手中的雪参,突然想到什么,一拍头:“忘了让这丫头掩掩容貌了。”回头看了眼二人渐远的身影,“算了,长得像魔尊或许也是个造化,顺其自然吧,何况现在魔界也没什么人知晓魔尊什么模样。”

  日落之前,二人终于走下了山。

  岑亭生起一堆篝火,打了只野鸡来与慕因就着果子吃了顿饭。

  岑亭年纪没有慕因大,野外生存能力可比慕因强多了,收拾完野鸡骨头,又找了一大堆干草,将外衫放在火上烤暖了,在干草铺开,简单收拾出个床铺。

  慕因咬着草叶坐在火堆前看着他,她本想上去搭把手,险些把衣服烧着了,岑亭忍不住疑惑她自己一个人是怎么在风归山生活这么多年的。

  收拾好了,岑亭笑道:“过来休息吧,趁着还暖和。”

  慕因畏寒,躺在暖烘烘的干草上舒服地叹了口气,她裹着衣服看向岑亭:“你怎么就收拾出一个来?”

  “我不困。”

  “我也不困,你陪我说说话吧。”

  岑亭点了点头。

  慕因望着散落整片夜空的星子,问他:“我们下了山去哪儿啊?”

  “风归山东有一个村子,我爷爷一位旧部在那里。”

  “你爷爷是位将军,以后你也想要做一位将军吗?”

  “嗯。”

  “那你安定下来后有什么打算?”

  岑亭沉默片刻,低声道:“复仇。”

  慕因偏头看他,这个少年无比坚定地目光灼灼地重复道:“为祖父复仇,为岑家复仇,为我自己复仇,为整个魔族复仇。”

  “整个魔族?”

  “景阡暴虐非常,整个魔族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于魔族来说,他是仇人,除掉他,自然是为整个魔族复了仇。”

  慕因饶有兴致地问他:“那你想废掉景阡,想不想自己执掌魔族?”

  岑亭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扬起一抹笑:“我会让魔族恢复魔尊在位时的辉煌。我总觉得这是我此生注定了的使命。”

  慕因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岑亭看着她安详的脸,想着,或许守护你也是我这一生注定的宿命。

  “其实不是羡慕的慕,”岑亭温和的声音回响在这静谧的夜。

  “是倾慕之慕,无因之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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