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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安子迁对皇宫也算是熟门熟路,却也装模做样的问了几个宫人,然后到军机处的门外遇到了一脸怒气的乐辰景,初夏的天还有些凉,他一身湿衣也不运气烘干,乐辰景看到他那一身狼狈的模样倒有些乐了,当下冷笑道:“妹夫这是怎么呢?大白天的洗什么澡?洗澡也就算了,还穿着衣服洗澡。”

  安子迁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在他的身边轻声道:“你若是不想你妹子守寡现在就想法子带我离开皇宫,再呆下去,只怕真的要出大事了!”

  乐辰景冷笑道:“乡下人没见识,圣上赐宴,你若是不去就是抗诣,不用离开皇宫我妹子就得守寡。”

  安子迁无可奈何的仰天长叹道:“天要亡我乎?”

  乐辰景看到他那副样子心里觉得甚是解气,当双手环在胸前道:“其实我也不怕明着告诉你,我不怕我妹子守寡,你现在想离开皇宫,大可以离开。”

  安子迁的眸光似刀,恨不得将这个别有用心的混蛋乱刀砍死,乐辰景却心情大好道:“有本事你就自己离开,我可不走。”

  安子迁的咬了咬牙道:“行,我家大舅子不走,我也不走,只是救苦救难的大舅子,可不可以借一套衣服给我换上?我这样去赴宴只怕还得治个不敬之罪,到时候大舅子你脸上也无光。”

  他那几句大舅子叫的乐辰景咬牙切齿,眼神冷冷的看着他道:“我在宫里没有备用的衣服!在宫里能有换洗男装的人也只有公公们了,要不我去替妹夫借一套过来。”

  安子迁怒目相视,乐辰景直接无视他,正在此时一个身穿正二品官服约莫五十岁的魁梧男子走出来道:“世子忿然而去,不料却还在这里,可是想通呢?”

  安子迁扭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一看到他微微一惊,乐辰景的声音却已响起:“崔尚书想多了,若说到想通之事只怕也是崔尚书想通。本世子送崔尚书一句话,一个人若是太过固执很有可能会伤及自己的根本。对了,本世子方才离开不过是去找我的妹夫而已,不料却在门口遇到他了,正想和他一起去赴圣上的宫宴。”

  来人正是兵部尚书崔文滔,方才两人在军机处商议南疆动乱派兵之事,因为政见不和大吵了一架,南疆的那些兵马大多都是跟在乐辰景身边已久的良将,他这一次被调进京成为兵部侍郎之后,崔文滔便将那些一直跟在乐辰景身边的将领换去许多,没料到这一换将那边却传来了兵士闹事之事,紧接着南疆的拉诏族又起了暴乱,因为这一闹事,那边如今已乱成了一团。

  今早折子便送进了宫,皇帝上朝时大怒,将崔文滔大骂了一顿,刚好乐辰景又去驿站接安子迁,这事便错过了,崔文滔退朝之后回到军机处便命人去洛王府请乐辰景,不料门房说乐辰景已进宫,于是他又托宫里公公去寻,乐辰景到军机处之后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便对崔文滔一阵冷嘲热讽,崔文滔虽然是武官,却是出了句的口才出众之辈,当即不客气的和乐辰景反唇相讥。

  依着乐辰景的性子是恨不得把崔文滔给大劈八块,只是他也知道此时是多事之秋,实不能再生出什么事情来,当下一脚把桌子给踢翻便走了出来,却遇到了安子迁。

  崔文滔看到安子迁的长相觉得十分相熟,又想起日前收到的那封信,知道安子迁的身份之后心里有了几分了然,也不去和乐辰景做口舌之争,却笑着看着安子迁道:“原来这位便是安家主,幸会幸会!”

  安子迁来西京之前就曾听安大老爷说起崔文滔,知安大老爷和他的关系,当下行礼道:“草民安子迁见过崔尚书。”

  崔文滔将安子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道:“不错,果真是一表人才,安家主当真是极有家主之威。”

  安子迁听不出他话里的喜怒,当下浅笑道:“崔尚书谬赞了。”

  崔文滔见他虽然全身尽湿,头发也有些凌乱却不显一丝狼狈,更没有传闻中猥琐之态,更没有一分商人而有的那铜臭之色,气质中尽显磊落风流之色,他心里倒生出了几分喜欢。只是他和洛王府之间的关系却一直都处于不和的状态,若是冒然示好却也显得有些不妥,再则他本是朝中的二品大员,实不能对一介皇商流露出太多的关切。

  他当下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安子迁道:“安家主要赴宴怎么如此狼狈?难道不怕在圣前失仪?”

  安子迁叹了一口气后道:“草民方才在御花园里游玩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湖里,身上衣裳尽湿,却又没有衣服换,正在为此事发愁。”

  崔文滔笑了笑后道:“原来如此,世子没有换洗的衣服放在宫里吗?”

  乐辰景还未回答,安子迁忙道:“世子他没有衣服在宫里,想帮忙也帮不上,如今草民是赴宴恐有失仪,不赴宴又恐抗诣,如今才真真是体会到进退为难。”

  崔文滔见两人看对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想起乐辰景明明前几日放了一套衣服在宫里,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后道:“世子回京不久,也极少在宫里行走,没有衣服在宫里原也正常,本官却有套衣服放在宫里,安家主若是不嫌弃的话可随本官去将湿衣换下!”

  安子迁当即大喜道:“如此便有劳崔尚书了!”

  乐辰景听到崔文滔的话微微有些意外,当下看了崔文滔一眼眼里寒了三分,崔文滔却觉得有些意思了,当下却朝安子迁看去,却见安子迁看向乐辰景的眼神有些气愤,他当即便眉开眼笑道:“举手之劳!安家主请!”

  安子迁自然不能走在他的前面,当下便跟着崔文滔走到军机处的换衣间,他是平民的身份,原本是不能进军机处的,有崔文滔带着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再则此时已近正午,军机处的官员大多已经离开,里面也没有什么人。

  两人才一进去,崔文滔便轻声问道:“安承恩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亲生父亲。”安子迁也轻声回答。

  崔文滔的眼里顿时若有所思,安子迁却又行了一个常礼后道:“我离开杭城时,家父让我进京之后便来找崔伯伯,不想却在今日遇上了。”

  “洛王府知道你父亲和我的关系吗?”崔文滔再看着安子迁问道。

  “不知。”安子迁轻声答道:“我父亲说我来京之后需向崔伯伯表明身份,请崔伯伯救我一命。”

  崔文滔长叹了一品气后道:“安府的事情我也曾听承恩说起一二,如今却成了这样的光景,圣上对你是起了必杀之心,让我如何保你?”

  安子迁却看着崔文滔道:“圣上要的是安府的家财和米粮,并不是小侄的性命。”

  崔文滔看向安子迁的脸色又变了变,眼里有了奇特的色彩,长叹了一口气后道:“你说的是对,但是你今日所做之事只怕已难以让圣上容下你。”

  安子迁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他今日在大殿之上的事情崔文滔已经知道了,他看着崔文滔道:“小侄今日若是不反击的话,圣上只怕已经要了小侄的命了,有些锋芒是不得不露。偷盗圣上的私章是要灭九族的,实不是小事。”

  崔文滔轻叹了一声后道:“那章弥原是圣上的心腹,你这般除去他只怕圣上更加讨厌你。”

  安子迁苦笑道:“再讨厌也不过是被灭九族罢了。”

  崔文滔轻轻点头,却又问道:“我听说千赫王为你说话了,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

  安子迁将昨夜乌铮请他喝酒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崔文滔的眸光却变了,他轻声道:“这个千赫王当真是有些心思的,不过这样也好,圣上想要动你只怕又多了一层顾忌,你日后只怕得加倍小心了。”

  安子迁的目光转了转,轻轻点头,他和崔文远第一次见面,虽然有安大老爷那一层关系在里面,但是在这皇权之下,没有什么是可以保证的,崔文远到底是何想法还需要推敲,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不步了。

  崔文滔见他不语,也没有去深想,必竟他如今也是一堆的心事。

  乐辰景知道崔文滔平素对人有些傲慢,今日待安子迁却如此热情,他心里觉得有些怪,却只觉得崔文滔不过是看出来他和安子迁不和,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举动。他的眸子转了转,觉得这件事情这样发展也不是什么坏事。

  崔文滔在朝中不折扣的保皇党,和洛王府一向都水火不容,天下的兵权有不少在崔文滔的身上,而崔文滔平素又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和朝中不少的大臣关素极深。

  如今朝中的关系盘枝错结,却没有几人能看得清楚,如今朝中外忧内患,谁又知道谁的心思?

  安子迁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看到乐辰景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嘴角微微一扬,却轻哼了一声,乐辰景白了他一眼,崔文滔的眸光深了些,却打着哈哈道:“世子还在等安家主啊!你们去赴宴吧,下官告辞!”说罢,他转身负手而去。

  乐辰景冷笑道:“崔大人慢走,小心路上的石子,可别硌了你的脚。”

  崔文滔也冷笑道:“世子有心了,这一路之上可曾见到那颗石子真的硌到人的脚?沙石之类一直都铺在地上,不过是为人垫脚罢了,就算那些石头再结实尊贵,却也不可能逾越到人脚之上,就算是偶将人给绊倒,也不过是一时,待得再站起来时,那石子还得被人踩在脚下。”

  乐辰景闻言却缓缓的道:“崔大人所言甚是!殊不知崔大人也是路边的一颗石子。”

  崔文滔反唇霜讥:“世子虽然是皇帝血统,却也和本官一样是一颗石子罢了,纵然是极品的白玉石子,却也还是颗石子。”

  乐辰景冷笑不语,崔文滔也笑了笑,然后扬长而去。

  安子迁看到这一幕心里暗暗好笑,这朝中竟还有不怕乐辰景的大臣,这个崔文滔倒真是个异数,也难怪这么多年来一直圣宠不断,殊不知兵部尚书虽然只是个二品的官职,可是实权极大,朝中兵马的调动大多都得经崔文滔的手,可在说这个位置很大程度上是西京的保障。以往坐这个位置的人时常调换,崔文滔却已稳坐五载,由此可以看出皇帝对他甚是放心。帝王都是多疑的,当今皇帝更是如此。

  安子迁为这个发现感到有些兴趣,只是想通这些关节之后,又觉得前路茫茫,崔文滔如此得到皇帝信任就更难指望他真能帮到他什么。因为崔文滔和洛王的不和以及处处做对,他的顾虑会更多,洛王和崔文滔这么多年来的相互倾轧若说没有一此恩怨,就算是他也不信。

  他暗暗叹了口气,又想起梦溪公主和崔文滔的话,看来皇帝是下定决心要将安府连根拔起了。他心里很清楚皇权的威力,一个皇帝若是存心要谁死的话,通常情况下那人是必死无疑,只是如今皇帝因为安府和洛王府的关系,只怕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下也不敢动安府,必竟如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崔文滔的衣服是一件黑色的常服,极为普通,乐辰景曾见他穿过不觉得怎么样,此时穿在安子迁的身上却莫名的多了几分神秘的气质,他的眸光微深,脸上有了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

  梦溪回到她的星辰殿之后,心情大好,红衣宫女碧柔道:“公主,奴婢听说今日圣上会在汀兰水榭宴请千赫王,你要不要去看看?”

  “当然要去!”梦溪微笑道:“能再见到他再好不过!来,替本公主把那件粉色的罗纱百折裙拿来。”

  绿衣宫女碧玉笑道:“那条裙子是公主最喜欢的,平素都惹不得穿,千赫王真有眼福,竟能看到公主穿这套衣服。”

  梦溪微微一笑,满是女儿的娇羞,她微笑道:“敢取笑本公主,明日便将给你嫁掉!”

  碧玉和碧柔俱都掩嘴轻笑,这两个宫女很小就进宫来服侍她,与她的感情甚好,梦溪虽然在外人的眼里有些任性,但是却也没有坏心眼,平素待两人极好,以至于宠的两人也都有了几分骄襟之气,都不是沉稳之人。

  碧柔很快将衣服取了过来,两人侍伺梦溪换上之后,梦溪问道:“你们说皇兄让我下嫁千赫草原的圣诣下了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后,碧柔轻声道:“依奴婢看来,只怕是还没有下。公主以前寻死觅活不愿下嫁,奴婢听伺候圣上月心姐姐说皇上为公主这事甚是发愁。”

  梦溪想起以前关于千赫王的传闻,说他是一个粗野张狂的汉子,草原又是极为贫穷之地,她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嫁过去,只是皇兄心意已定,曾让皇嫂来劝过她,让她以大局为重。她并没有将皇嫂的话太放在心上,她一直觉得不管国家发生多大的事情,和她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也从来都不觉得天下的安危会系在她这样一个弱质女子的身上。

  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好,在西京里她就算是贵为公主,敢娶她的人也不多,她的温柔只为她爱的人绽放,其它的那些男子如何看她从来都不重要。她只要懂她的那个人知道,她其实是全天下最温柔的女子便好。她知道身为皇家的女子有太多的不自由,她只要在这件事情上自由便好。

  这一场原本让她无可奈何的指婚,在见到那个人之后彻底改变了她的想法,她心中的主意一定,只觉得那千赫草原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只要能和自己心爱的人相守在一起,无论吃什么样的苦她也苦愿。千赫王现在不爱她也不打紧,只要她爱他便够了,而且她也相信她如此可爱,如此聪明,如此美丽,一定能打动她的心。

  她知道所有的一切在圣诣没有下达的时候都有变数,她有些后悔当初的那场胡闹,当初就是因为听信了那些流言所以才有那样举动。她想起今日皇帝会宴请千赫王,便觉得这事不能拖,否则依着千赫王如今不喜欢她的心思,若是再推辞这门亲事就大大的不妙了。

  碧柔和碧玉在帮她将最后一个花钿贴上去之后,便如旋风一般朝门外走去,两个宫女对她这样的行为早已是见怪不怪,却也只得匆匆忙忙的跟了上去。

  梦溪知道以往这个时辰皇帝都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她是直接朝御书奔过去的,守门的太监拦住她道:“公主,圣上正和皇后娘娘在宫里说话,您等等再进去吧!”

  梦溪自然是不会听的守门太监的话,当下却也点了点头,却绕到御书房的后门去了,守门的太监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敢拦她,由得她从后门绕过去。

  御书房里书籍良多,占地也极广,有随待的太监伺候笔墨,只是此时皇帝和皇后在说话,将一干人等都赶了出来,如此倒方便梦溪行事。

  她正在想着要如何告诉皇兄她已改变了主意,却听得皇帝威严又透着温和的声音传来:“皇后,朕甚是烦恼,如今的局势已变得有些诡变了,朕实不知如何才能解开这一场困局。”

  “臣妾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于国家大事实不敢多说什么,也不通晓政事,实难帮上皇上的大忙。只是今日里听说千赫王今日里为安子迁说话了,这才让安府和洛王府逃脱了皇上原本设本设下的局。”皇后温和的道:“臣妾私下认为,千赫王的野心不小,若是他也和洛王结成一党,那就真的大事堪忧了。”

  皇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以往这宫中之事,他并喜皇后插手,只是皇后是一个极聪慧的女子,平素在他遇到一些为难之事时,总能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并不干预政事,却能提出一些不错的想法。今日里他和乌铮说完话之后,心里实在是堵得慌,便命人将皇后请到了御书房。

  皇后见皇帝叹气,轻轻拉着他的手道:“皇上也不用过份担忧,虽然今日里皇上和洛王世子都明白事情的原委,却也并没有撕破脸,宫禁之事交由严战飞便交给他,臣妾一表妹嫁与严战飞为妻,听说甚得严战飞宠爱,过几日臣妾请表妹进宫一述,向她晓以利害,严战飞也是聪明人,应该分得清轻重。”

  皇帝微笑着拉过皇后的手道:“皇后真是朕的解语花。”

  皇后掩嘴微笑道:“臣妾喜欢听皇上夸奖臣妾,皇上是虽然是天下人的君主,却是臣妾的夫君,能为自己的夫君解忧,实乃臣妾之福。”

  皇帝的嘴角微微一扬,看着皇后的眼神更加温和了一些,皇后却又轻声道:“其实皇上也不用太过担心安家和洛王府的联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并没有外表上看起来的那么无坚不摧。”

  皇帝轻叹一声后道:“皇后可有更好的见解?”

  皇后看着皇帝道:“如今安府和洛王府的之间的关系纽带也不过是因为一个楚晶蓝罢了,臣妾虽然听闻那个女子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可是却也终究是一个女人罢了。再则臣妾也听闻安子迁当初在娶楚晶蓝的时候是以平妻的身份娶进安府的,臣妾听闻楚晶蓝善妒。虽然后面安子迁的正室犯错被休,楚晶蓝是安子迁唯一的妻室,可是并没有行正妻之礼,皇上再赐一个信得过的女子给安子迁做妻的话,那么依着楚晶蓝的性子必不能相容,安府和洛王府的关系便算是彻底破灭了。”

  皇帝的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皇后当真是聪明无比,竟能想到这样的法子!这法子当真是妙到极有致,如此既能在安府塞下一个眼线知晓安府的一举一动,再从中挑拔一番,必能让安府和洛王府的联盟破灭!只是……”

  皇帝的眼里有了一抹轻愁后道:“安子迁虽然只是一个皇商,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要将谁赐给他比较合适?朝中大臣的女儿在如今这一场风雨中,早已令朕看不清谁才是真正忠于朕的,就算是忠于朕的那女子若是真的对安子迁动了心,反而要坏事。”

  皇后想了想后道:“皇上顾虑的有理,这嫁给安子迁人一定得是皇上最为信任之人,而能让皇上信得过的也只有至亲的亲人了。”

  “朕的至亲的亲人正值婚嫁之龄的也只有梦溪一人,只是她朕已将她许给了千赫王。”皇帝的脸上满是为难。

  皇后轻叹一口气道:“梦溪一直不愿嫁到草原的事情皇上也是知道的,皇上兄弟姐妹原就极少,和皇上同胞所生的也就梦溪一人,她那样的性子又是自小被宠坏的,皇上也是极为宠她。真要将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日后想见也难了,她若是真成了千赫族的大妃,只怕这一生都不能再回来了。安子迁虽然身份远不如千赫王尊贵,如今在这个非常时期,却也是个比较好的选择了。”

  皇帝沉默,刚要说话,一记女音却从殿后的书架处传来:“不行,我才不要嫁给安子迁!他那样一个市井之徒,又哪里能配得上本公主!”

  皇帝和皇后闻言大惊,一扭头便见到梦溪气呼呼的走了出来,见到两人由于气闷竟是连礼都没有行。

  皇帝怒道:“梦溪,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呢?”

  梦溪怒道:“我若是不来,能听到这些话吗?皇嫂,你之前一直对我说那千赫王是如何英雄了得,长得又是如何的器宇轩昂,说是这世上唯一能配得上我的男子,怎么?如今又想将我许给那个已经娶了一大堆妻妾的安子迁吗?”

  饶是皇后素来聪明淡定,此时被梦溪这样一番质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皇帝皱眉道:“梦溪,你是怎么对你皇嫂说话的?是你自己不愿嫁给千赫王,所以她才会为你着想……”

  “什么为我着想!”梦溪的眼睛红了,看着皇帝道:“说白了,不过是为皇兄的万里江山着想罢了,说到我不过是枚棋子!不对,是连棋子都不如!皇兄,我记得小时候你曾对我说我,一定要替我选一个如意郎君,可是如今你都在做些什么,一会将我许给千赫王,一会又要将我许给安子迁,我想问问你,在你的心里,我这个妹子又是什么?”

  “放肆!”皇帝怒吼,手不自觉得一扬,便给了梦溪一记巴掌。

  梦溪泪如珠落,这个天之娇女在这一刻似乎懂得了很多年来一直没有弄懂的东西,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真切的体会到亲情的淡薄,她睁大一双眼睛看着皇帝,却没有说话。

  皇帝自小最是疼惜这个妹妹,他还记得母后去逝时曾嘱咐过让他好生待这个同胞之妹,此时看到梦溪那样看着他,心里一时间升起一抹愧疚。

  皇后最是知道皇帝的心思,当即忙劝道:“公主和皇上本是这世上至亲之人,若不被逼到万不得已,又哪里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公主你也好好想想,若是日后真出了什么事情,只怕性命都难保,更别提富贵了。公主生在皇家,自然知道皇家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很多时候更加身不由已,公主也不小了,这些道理想必也是懂的。”

  梦溪咬着牙道:“皇嫂每次在我的面前都说的极为冠冕堂皇,可是你有替我想过吗?我终究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件物品,由不得你们这样塞来塞去,你们若真要将我嫁给安子迁的话,就准备替我收尸吧!”

  她的这一句话说的极为倔强,那清秀的眉眼里透着十二分的果决,皇帝和皇后知道她的性子,是说的出来就做得到,两人互看一眼,眼里满是担心。

  皇后轻叹道:“这事自然是要问过公主的意见,原本就是公主的终身大事。听公主的语气似乎有意中人了,只是如今这局势只怕得让公主在千赫王和安子迁两人中先一人为驸马了。”

  梦溪冷笑道:“皇嫂果真是皇兄的解语花,处理起这些事情来当真是一点都不含乎!”

  皇后的脸上有些不太自在,梦溪又咬着牙道:“我这一生只嫁我爱的人,谁敢免强我我立刻就去死!”

  皇帝怒道:“什么爱不爱的,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羞耻!看来这些年来朕是把你给宠坏了!”

  梦溪冷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本就不是什么见得人的事情,我想问皇兄,若是你整日对着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会开心吗?”

  皇帝龙颜大怒,皇后见这一对兄妹再吵下去只怕会出大事,忙岔开话题道:“不知公主的意中人是哪位?”

  梦溪看了一眼皇后道:“千赫王!”

  她这一句话把皇帝和皇后都吓了一大跳,两人平日都喜怒不形与色的人此时都瞪大了一双眼睛,半晌后皇后轻声道:“公主不是极不愿意嫁给千赫王吗?”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梦溪看着皇后道:“我见过他之后就改变了主意,他的确如皇嫂所言,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君子,也长的英伟不凡。”

  皇帝一听到她这句话就知道她昨日里偷偷溜出宫去了,他轻叹了一口气,以前梦溪是寻死觅活了不嫁,此时却变了非君不嫁,他不由得感叹女人的心思,果真不是一般的善变。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虽然觉得梦溪破坏了他们这一次的计划,但是她愿意嫁给千赫王也算是一件好事,她心里是清楚在皇帝的心里这两人都是让他头痛的,不管嫁给哪个都可以。

  皇后问道:“公主何时见过千赫王?”

  “这件事情皇嫂就不用管了,反正如今我是的非他不嫁!”梦溪说斩钉截铁。

  皇帝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可不是朕的意思,日后若是后悔的话,可不要怨朕!”

  “绝对不会!”梦溪说的坚定异常道:“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我这一辈子的良人!”

  “罢了,罢了!”皇帝幽幽的道:“你既然心意已决,朕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不能不近人情。”

  梦溪跪倒在地道:“请皇兄下诣赐婚!”到如今这样的境地,她也怕皇帝再改变主意,这婚事只要圣诣一下就再无更改之理,她才能真正放心。

  “女大不中留啊!”皇帝轻轻摇了摇头,却也唤太监总管将圣诣取来,当着梦溪的面便立下了圣诣。

  梦溪见圣诣已写好,心里欢喜,原本的那些不快也便散的干干净净,她微笑道:“我就知道皇兄最疼我了!”说罢,她竟跪下,老老实实的磕了一个头。

  皇帝看到她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却又道:“今日中午朕在汀兰水榭设宴招待千赫王安子迁,你要不要去赴宴?”

  梦溪原本是想去的,她刚想答应,却听得皇后道:“公主是个大姑娘,说起来那些都还算是外臣,若是只有千赫王一人在也便罢了,安子迁也在,公主去了只怕有些不妥,女儿家可以胆大,但是却不能太过抛头露面,否则会被人看轻的。再说公主日后嫁到千赫草原之后,可以日日和千赫王朝夕相对,来日方才,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梦溪一想也是有道理的,当下轻轻点头道:“便依皇嫂所言!”说罢,行了个礼便大大方方的从正门出去了。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皇后轻叹道:“真没有料到公主竟愿意嫁给千赫王。”

  “千赫王长的是一表人才,配梦溪还是配得上的,朕如今只盼着千赫王也能对梦溪有心,必竟朕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妹妹。”皇帝若有所思的道。

  皇帝怕梦溪再生出什么事来,派人将梦溪送到星辰殿之后,就将她禁了足。

  这一日午宴的时候,皇帝当众宣读了圣诣,这一纸圣诣宣读完之后,安子迁立刻起身恭喜乌铮,乌铮对这件事情早就知情,知道梦溪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在他看来不管梦溪有多么的不安份,等到了草原之后,他有一千种一万种法让她乖乖听话。

  于是他只是笑了笑便将圣诣接过,他扭头看了一眼含笑的安子迁一眼,嘴角微微一勾,然后再谢恩。

  皇帝看到乌铮那副样子,知道乌铮对梦溪并没有上心,心里暗暗生出了许多无可奈何,也觉得他这个皇帝做的实在是有些窝囊。

  这一日午宴,一片丝竹声响,喜庆非凡,安子迁心里却松了一大气,圣诣一下,他便知道那个堪称是惊世骇俗的公主和他便没有什么关系了,这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个天大喜讯。

  他原本估莫着皇帝的圣诣还要等几日再宣,此时将圣诣宣下,只怕一方面是皇帝心急,另一方面梦溪也下了一番功夫,他暗自感叹好在梦溪误会他是乌铮,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情来,当真是上天保佑,他在心里盘算着回到杭城之后一定要再去安佛寺好好上几柱香!

  乐辰景看到一脸万幸的安子迁,虽然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却觉得他那副表情实在是让人觉得好笑。

  于是宫宴就在一片平和的气氛下结束了,临末时,皇帝问道:“安爱卿在西京可有宅子?”

  “回皇上的话,草民在西京宅子是没有,不过倒有几间米铺。”安子迁轻声回答。

  皇帝微笑道:“你回去之后看看有没有合适宅子,朕赐给你。”

  安子迁忙跪下道:“谢主隆恩!”

  皇帝笑了笑后又问道:“你也不总不能住在驿站,可有地方住?朕听闻你和苏连城苏爱卿是表兄弟,不如就暂时先住在他的府上如何?”

  “回皇上的话,草民的妻子也随草民一起进京了,她是洛王的义女,如今住在洛王府中,草民……草民想去陪她,昨夜草民在驿站住下时,她今日一早就已命贴身丫环来寻草民了,要是再不和她住在一起,草民日后只怕得夜夜跪算盘。”安子迁苦着一张脸道。

  他说的委屈,其它人却都听得笑了起来,乌峥拍了拍安子迁的肩道:“阿迁,你家的是母老虎吗?若是的话,直接休了她了事,跪算盘?亏她想得出来!我跟你说,男人在女人的面前是万万不能折了威风的,否则日后有吃不完的苦头。”

  安子迁嘻嘻一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也是闺房中的乐趣。”

  他的话一说出口,立即引得满堂轰笑,他却不以为意,乐辰景看着他坦然的样子若有所思,眸子里却有了丝羡慕。

  皇帝闻言也笑道:“安爱卿倒是一个妙人,朕见过许多畏妻之人,却未见过像安爱卿畏妻畏的如此坦然之人,朕之前下诣封楚晶蓝为郡主时,她还没有来谢恩,如今她也跟到西京来了,礼数便不可缺了,七日后是皇后的生辰,你便带她一起进宫来谢恩吧!朕也想看看这个名动天下的奇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安子迁忙道:“草民谨遵圣诣!七日后草民定带贱内进宫为皇后娘娘贺寿。”

  皇帝满意的笑了笑,乌铮却又道:“本王也对你那的妻子甚是好奇,想看看她有何手段能令你如此衷情于她,不如一会我便随你去洛王府看看去?”

  安子迁当即笑了笑后道:“只是一介妇人罢了,恐污了王爷之目,草民如今也只是洛王府的客人,实不好相邀王爷去洛王府。”

  乌铮闻言看向一直不说话的乐辰景,乐辰景直接装傻当做没看到,乌铮微微皱眉,正在此时却听到一记苍老的声音道:“千赫王想去敝府看看,本王欢迎之至!”

  声音刚落,便见洛王含笑站在门口,皇帝的脸色微变,他却已恭敬的行起礼来。

  洛王的态度恭敬有礼,可是安子迁却觉得他一进来整个宫殿里便有了一抹剑拔弩张的感觉,原本轻松欢快的气氛骤然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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