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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安子迁自认他算是那种风雨不惊的人,可是听到乌铮这一句话时生生喝了一口洗脸水,入口的血腥味让他回过神来,然后极为淡定看着乌铮道:“甚好。”

  安子迁的话一说完,轮到乌大王一屁股坐在地上了,他的眼里终是有了一抹怪异,安子迁含着笑伸手将乌铮一把扶起道:“阿铮,有些玩笑适当的开开就好,别过火了。”

  乌铮看着他的眼睛却亮了亮,他却又一本正经的道:“我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以身相许是不成的了,不若若是在后面加一个家字,也许就有一些妥当了,不过前提还得看阿铮的心意。”

  乌铮的汉语不错,依着他的意思一念却是“身家”二字,他这回心不慌了,忙咧着嘴笑道:“这是阿迁的意思?”

  “难道就不是阿铮的意思吗?”安子迁冲他眨了眨眼。

  乌铮看到他眨眼的动作心跳又乱了起来,暗吧安子迁就是一个祸害,一个大男人眨眼怎么就眨的那么好看,眨的他心肝都在跳。安子迁却已不再理他,笑嘻嘻的走到了人群之中,乌铮却还在伸手摸着胸口,这个安子迁,当真是个害人的尤物,尤物?对,就是尤物!

  安子迁不是第一次时皇宫,以前他也曾光顾过皇宫,只是以前是偷偷摸摸,如今却是光明正大的走进来,他的心情很轻松,走过一重又一重的宫门时也依旧淡定无比。

  乐辰景看着他的目光却满是寒意,他轻哼了一声,在安子迁的耳畔道:“怎么?为了脱险,想向乌大王卖屁股吗?”

  安子迁也不恼,知道他方才和乌铮说的话全被他听了去,他笑眯眯的道:“卖屁股多俗气,咱直接卖身家,算起来四哥是我的大舅子,也算是我身家的一部分。乌大王说他喜欢粗犷一点的,西京的小们都大秀气,像四哥这样英俊挺拔的似乎更合适一些。”

  乐辰景的眸光似刀,安子迁却一点都不介意,还笑嘻嘻的贴上去道:“以前我觉得四哥杀气太重,今日却觉得四哥砍人手臂的时候威武的很,那血喷的当真是好看,红红的,腥腥的,粘粘的,啧啧,真是美不可言,就和四哥一样美……”

  乐辰景咬着牙道:“安子迁……”

  “四哥还是唤我一声妹夫吧!”安子迁将那张嘻笑的脸收起来道:“我知道你是恨不得直接拿刀砍断我的脖子,可是你没有那样做,我活着就是你的妹夫,也是你唯一的妹夫。你心里再讨厌我,我如今的命也是和四哥系在一起的。”

  乐辰景看着他的目光幽深了些,他自然是明白安子迁的意思的,他今日原是受楚晶蓝之托来看安子迁的,见到章公公出手原本是不想管的,觉得像安子迁那样的人挨顿打是活该,可是在看到皇帝的那枚私章时就明白这一出戏绝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再讨厌安子迁也得顾全大局,那打是不能挨的,挨了之后虽然不会坐实罪名,但是会惹来其它的麻烦。

  安子迁在驿站里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他便知道那个他一直看不上眼的安子迁也看懂了这场局。安子迁才到西京便有人送盗了皇帝的私章嫁祸给他,这送私章之事任谁都会联想到洛王府。

  乐辰景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安子迁却已和笑嘻嘻的不再理他,他扭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乌铮,心里便有了诸多猜想。

  皇帝是在明德宫见的众人,宫殿里光线很好,照得里面一片亮堂,安子迁进殿的时候没着那玉阶往上偷看了一眼,只觉得那坐在玉阶之上的人威严无比,皇帝的脸着坠着珠面,看不清他的长相,却看得出那张脸虽然年青却也老成威严。皇帝即位的时候不过十八岁,至今已有十载,算来还是一个年青的帝王,可是安子迁的眼力实在太好,只那一眼便已看到了他鬓角的白发。

  安子迁等人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后便传来了皇帝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站在皇帝身侧的乌公公却又大声道:“安家主跪下!”

  乌公公早已在通传的时候将今日里请安子迁时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皇帝听到后只是眉头微皱却没有说话,此时听到乌公公的话不置可否。

  安子迁却问道:“乌公公这是让我跪公公还是圣上?”

  “大胆!金殿之上岂由你放肆!你跪在这里自然是跪圣上!”乌公公尖细着嗓子道。

  安子迁有些不解的道:“可是方才圣上已上草民起身了,章公公此时再让草民跪下,草民实不知道是何意?”

  “大胆!”乌公公怒道:“你是罪犯,昨夜里伙同盗贼盗走圣上的私章,方才跪那一下是常礼,圣上让你起身是让你以安家主之位起身,如今你是带罪之身,当需向圣上请罪!”

  安子迁不慌不忙的道:“公公这话说的就有些武断了,什么叫我是罪犯?我虽然是升斗小民,可是我朝自古以来就法度严明,曾有法令明言,一个人若是犯了罪,自有府尹来裁断,公公虽然是圣前之人,却并没有判罪之能。我纵有罪,也应该先交由府尹定罪,府尹若是定不了,自有三司来定,三司若还是定不了,自有圣上裁断,公公这可是要行圣上之职呢?”

  乌公公闻言心惊肉跳,他去杭城接安子迁时,他一直在生病,一路之上都由楚晶蓝和他打交道,是以他一直认为安子迁不过是个躲在自家妻子身后的无用男子,又听闻安子迁是个纨绔子弟,更没有将安子迁放在心上。就算是方才去捉子迁时,安子迁也没有说上几句话,于是他便想借着皇帝的威仪来个恶人先告状,将安子迁的一切罪名坐实,到时候就算是乐辰景再难缠,他也不怕,没料到平日里看起来有些猥琐的安子迁一上了金殿口齿竟是如此伶俐!

  他忙看了一眼皇帝,却见皇帝的脸色微沉,他吓的半死,忙跪倒在地道:“皇上圣明!奴才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思,安家主他信口雌黄!奴才对皇上那是忠心耿耿啊!断不敢有半分逾越之矩!”

  “闭嘴!”皇帝冷着声道:“你今日的确逾越了!在朕的面前,又岂容你放肆,量刑定罪之事可不是朕的御前之人说了就能算的。”

  乌公公吓的忙跪磕头,把额头都给磕破了。

  皇帝的目光终是落在安子迁身上,安子迁不敢对视,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他忙弯下腰,一掀袍子便跪倒在皇帝的面前道:“草民冤枉,请皇上为草民做主!”

  “你有何冤?”皇帝的目光洒在他的身上,却多了几分考量。

  安家的事情,早有探子细细的告诉过他,对于安子迁,他并没有太多的放在心上,觉得就算是真的当上了安府的家主也不用太过担心,安府和洛王府是同一阵线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安子迁做了那么多年的纨绔子弟只凭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成气候的,不成气候的人最好不过,安子迁在杭城他不好拿安子迁的错处,而如今到了西京那还不是任由他搓圆揉扁!最好的法子是安子迁在西京生出事来,一并将洛王府给端了!

  只是他方才听到安子迁和章公公的对话之后,便知道他轻敌了,眼前的男子虽然长的有几分阴柔,可是却绝不是善与之辈。寻常人第一次从重重宫门走来,早已吓的失了神,而对安子迁却似没有半分影响!章弥方才的威吓就算是朝中大员也有不少人心惊,可是安子迁步步为营,短短几句话便切中章弥的要害,一番借力打力倒给章弥坐实了不敬之罪。

  他原本以为安子迁会乘胜直追,不会轻易放过章弥,所以他的话里也暗藏了机锋,安子迁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万劫不覆,没料到安子迁却在他的面前喊起了冤,一时间,他便知道安子迁比他的父亲安老爷要难对付的多!

  安子迁伏地道:“今日一早草民回房换衣,见有包袱在放在桌上,心里好奇打开一看却是圣上的私章,草民当时并不认识那私章正在好奇,刚好此时章公公推门而进,一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将草民拿下,说是草民和人合伙盗了圣上的私章,一上来就要用刑,幸得洛王世子救下,否则只怕还未见到圣上便已被打死了!草民敢问圣上,这世上就真的有这样的巧合吗?草民一回房章公公就进来,草民只闻公公出门寻常只带两个侍从的,可是今日章公公到驿站的时候却带了十来个侍卫,草民昨夜睡在驿站的三楼,就算是公公带了那么多的侍卫属正常,像这样的情况也只会带上两个侍卫上来,必竟草民只是皇上召见的寻常之人,又不是什么乱臣贼子,哪里需要那样的架式?”

  皇帝的眼睛微微一眯,安子迁又接着道:“章公公如此多的反常之举,只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知道圣上的私章在我的屋子里。可是我昨夜和千赫王饮酒宿醉,一直睡在千赫王的东院,自己都不知道屋子里有这些东西,乌公公又是如何得知?”

  乌公公脸上的颜色变得一片青紫,想要插话,安子迁又如何会让他插话,当下朗声产道:“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偷圣上私章之事根本就是乌公公偷走印章想要栽赃给草民!乌公公,我知道我和郡主一路之上是耽搁了一些时间让你生怨,可是当时我病重,郡主又有孕在身,实在是不能如你想要的那般赶路啊!一路之上,我们已经受下了你许多委屈,不想一到西京,你竟就下这样的杀手!”

  安子迁说罢便伏地大哭,那模样看起来委屈至极,手却从袖袍里伸了出来,此时已是初夏,夏天的衣裳原本就薄,他这一伸手,便看到胳膊上满是伤痕,那些痕迹看起来可怖至极。

  皇帝听到他的话眸子微眯,他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却绝口不提洛王府,而且推理论据是井井有条,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章公公的身上。

  章公公脸色大变道:“你含血喷上!皇上,这一路之上奴才受了安家主和郡主一堆的气,他们一直对于奴才又打又骂,奴才可没有动安家主一根毫毛啊!”

  “微臣的妹子性子最是温和,平日里又知书达理,微臣的妹夫又大病缠身,哪来的对你又打又骂?章公公莫不是平日里说谎话说多了一遇到事情就编故事?”乐辰景冷着声道:“就算你说的全是真话吧,你因为被他们欺负所以早就怀恨在心,所以昨夜里便偷走圣上的私章,然后嫁祸给我的妹夫吧!昨夜里宫里一直安静的很,没有听到只言片语有关刺客之说,能从圣上身边盗走私章之人,想必是极为亲近之人,而驿站那边却听到有刺客闯入的事情。圣上,昨夜驿站内的守卫,是礼部侍郎请微臣调集过来的,发现有人夜闯驿站之事并上报了给微臣,微臣一直以为那些刺客许是总着千赫王去的,不料却是为了半夜潜进驿站栽脏!”

  章公公所有的话被堵的说不出来,当下忙跪下道:“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又岂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皇帝的眼睛微微眯着,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的乌铮一眼道:“乌爱卿,昨夜之事,你想必是极清楚的,安爱卿是否在你的东院睡下?”

  乌铮从一开始听到安子迁和章公公说话便觉得极为有趣,再看到安子迁的表演他心里就想笑,他昨夜和安子迁同寝,看过他的手臂,他的手上根本就没有半点伤。之前在驿站的时候,安子迁的话大有深意,他还却不觉得安子迁能自己安然脱身,此时听到安子迁如此条理清楚的分析整件事情,他也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觉得这一摊水被搅和的实在是有趣。昨夜请安子迁夜饮也算是值得了,这天下之事,从来都没有任何定局,他的眼里顿时有抹精光。

  他看了安子迁一眼后道:“回圣上的话,的确如此,昨夜里我和安家主相谈甚欢,他醉酒在东院睡下,今日一早才回的西院。昨夜里确实有刺客闯入,我还在想哪来的刺客如此大的胆子,竟是连皇家的驿站也敢进来,原本打算替圣上清理一下那些杂碎,不料他们却来的快去的也快,我的人还没有出去,他们便已经走了。章公公是吧,你倒真是费了一番苦心啊!”

  乌铮这一席话将完全证实了安子迁话的真实性,若是皇帝对这件事情还有怀疑的话,他的话一说出口那便是铁板钉在钉上的事情了,先不论事情到底如何,他的话是断然容不得半点怀疑,谁不知道草原的千赫王是一诺千金之人。

  安子迁的眸光闪了闪,依旧伏在地上道:“多谢王爷替草民做证!”

  皇帝看了一眼安子迁,又看了一眼乌铮,然后才将凌厉无比的眸光看向章公公,当下冷着声道:“章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朕的私章嫁祸给安爱卿,拉来啦,拖出去杖杀!”

  章公公闻言只觉得五雷轰顶,他昨日回宫,皇宫问他为何这么晚才回西京,他便将在安府里发生的一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说楚晶蓝如何如何凶悍,安府如何有不臣之心,皇帝原本就有将安府除掉之心,却问了章公公的罪。章公公当即说要将功补过,要好生完成皇帝交下的事情,皇帝留下私章之后只说了句:“你只有一个晚上的机会。”

  章公公当场吓得不轻,忙紧锣密鼓的安排起相应事情,他原本以为有皇帝撑腰,这事断然没有不成之理。却没有料到先有乐辰景搅和,紧接着乌铮也插上一脚,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他。

  他在宫中多年,知道像他们这种奴才子若是真的遇到这种事情,只有自己尽数承担下来,到如今是无论如何也得一死了。

  章公公大哭道:“圣上,奴才对圣上一直忠心耿耿,此次被猪油蒙了心,做下错事,不敢再请示圣上宽絮奴才,却求圣上给奴才一个全尸!”

  乌铮轻叹道:“章公公做事欠妥当,这样的奴才报复心极强。”

  他的话听起来只说了半句,没有任何落井下石的意思,却让皇帝的脸变了变,当下把眼睛一眯,然后冷着声道:“大胆奴才,连朕的私章也敢偷,换照我西凤国的国法,当凌迟处死!来人啦,将章弥拖出去凌迟处死!”

  他的话一说完,几个三品侍卫便来到殿内将章公公给拖了出去,章公公被拖到安子迁的身边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狠狠的朝他吐了一口口水道:“安子迁,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乌铮长叹一口气道:“这世间的人怎么都如此是非不分,明明是他自己有害人之心在先,这会倒显得委屈无比了!”

  皇帝轻叹道:“这章弥跟在朕的身边已经数年,不料却包藏祸心,今日倒让乌爱卿见笑了。”

  “哪里都有这种不规矩的奴才,圣上虽然是旷古名君,但是人心隔肚皮,他又藏匿的太好,圣上一时不查实属正常。而今日安家主替圣上看清此人的真面目,替圣上除去一个隐患,当真是可喜可贺!”乌铮半弯着腰道。

  皇帝微笑着看着安子迁道:“安爱卿请起,今日里因为这个不长眼的奴才,倒险些让安爱卿受侮了!”

  安子迁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道:“圣上圣明无比,自不会被那等奸邪小人蒙敝!安府对圣上忠实耿耿,此次进京面圣原是想为圣上排忧解难,不料才一进京,就给圣上添了麻烦,实在是草民的罪过!”

  乐辰景以前就知道安子迁的口才不错,今日再见到他的应变之才,心里再次对他刮目相看,他便也在一旁道:“是微臣护卫不严,若是昨夜里看好宫禁和驿站,当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经此一事之后,圣上还是得好生考虑一下宫禁的安危,禁军统领黄恨秋摆明了和宫人有私,否则昨日是章公公偷了圣上的私章到驿站,明日还不知道是哪位公公偷玉玺了!”

  皇帝闻言轻声道:“辰景说的甚是有理,昨夜之事实在是危险的很,禁军统领黄恨秋难辞其咎,只是一时间也没有可用之人,辰景可有合适的人选?”

  “圣上有问,微臣不敢推脱,只是微臣原本一直在外任职,对京中将领并不相熟,只是听闻禁军副统领严战飞为人公正廉明,大胆心细,或是可用之人。”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道:“朕也听闻严战飞素来行事稳妥,当是可用之人,迟些朕便下诣升他做禁军统领吧!”

  乐辰景闻言却不说话了,乌铮看了他一眼,以前两人都听闻对方的大名,却一直没有见面,此时这般相见,虽然没有正面交锋,可是两人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早已看出对方的不凡。

  乌铮见他在此时提议换禁军统领,心里暗赞高明,这件事情一看就知道是皇帝的手笔,事情不用再查下去,纵然章公公死了无比对证,但是乌铮相信在乐辰景的手里必定是有证据证明这事是皇帝授意的,若是传出去皇帝设计害安子迁,只怕朝中又得卷起新一轮的躁动。

  皇权虽然是高高在上的,但是这些年来洛王苦心经营,朝里朝外洛王的势力惊人,若是真把洛王逼急了,皇帝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压下,所以今日的事情只能一笔揭过,不能再查。

  而皇帝若是此时不做出些许让步的话,依着乐辰景的性子,不说会做出鱼死网破之事,至少会也闹得他颜面难存,此时实不是将那层纸彻底捅破的时候。

  乌铮觉得今日里看到这一出戏精彩的很,心里对整件事情也已有了计较。

  乐辰景不说话,整个宫殿里便显得有些安静,皇帝龙袍下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他面上却笑道:“朕还是第一次见到安爱卿,安爱卿果真气度不凡,难怪王叔觉得你是安府最合适的家主继承人。”

  他的话是这样说,心里大恨,这一次当真是他大意了,他应该早就想到,能被那只老狐狸看上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等闲之辈,守在杭城的那些探子实在是该死,竟是连这等事情都做不好!他又想起苏连城在杭城败北的事情,想起苏连城说安子迁不是善与之辈时,他一直觉得是苏连城是在为这一次任务失败找借口,没料到说的竟没有半句夸大之词。

  他不知道的是,他派到杭城去的那些探子,早已将安子迁不可轻视的密信发了出来,只是那些密信都被人劫了下来,将那些信统统换在安子迁整日是外面花天酒地、寻花问柳的事情。

  安子迁发自内心里佩服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忙道:“皇上过奖了,洛王爷也太抬举草民了,草民当家主最主要的原因不过是家兄早逝,草民做为安府唯一的嫡子,自然要拼尽全力做好家主的本份。”

  皇帝的眸光闪了闪,似是对他的这句话甚是满意,当下微笑道:“你做得很好,朕很喜欢!今日里让你受惊,迟些宫宴便开了,让朕为你接风洗尘。”

  安子迁满脸惶恐的道:“草民哪里配让圣上为草民揭风洗尘!”然后忙又跪倒在地。

  皇帝看了他一眼后笑道:“起来吧!朕说配得上就配得上!”

  安子迁只得慌忙起身,一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皇帝便命安子迁和乐夺辰退下,先去御花园赏花,迟些便到汀兰水榭赴宴,却让乌铮留了下来说话。

  安子迁和乐辰宴走出去后,乐辰景冷哼了一声道:“你今日倒是镇定。”

  安子迁笑道:“有四哥在,我又岂会不镇定,真要闯了什么祸还有四哥顶着。”

  乐辰景闻言赏了他一记白眼,他却又一本正经的看着乐辰景道:“不过今日之事还得多谢四哥,否则我只怕今日是见不到皇上。”

  “你不用谢我,我不过是受人所拖。”乐辰景冷冷的道:“若是按我自己的性子,今日砍断那一双手的剑是要砍断你的狗头的!”

  安子迁笑了笑,虽然他依旧极不喜欢乐辰景,但是看到他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却又想笑,他轻声的道:“多谢四哥照顾晶蓝,这一次我本不愿意让她前来,必竟她有孕在身,实在是禁不起劳累,只是她却说若是不让她来,她会更不安心。朝中的事情我实不愿她过多参与,今日之事四哥就不要告诉她了,省得她担心。”

  乐辰景看了他一眼,见他那张有些阴柔的脸上满是温柔,尤其在提到楚晶蓝的时候,那语气更似柔的能挤出水来一般。他看到安子迁这副样子,心里莫明的既觉得堵得慌,又觉得有些安尉,他以前觉得安子迁那样的男人是配不上楚晶蓝的,也觉得安子迁的人品不行,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今日才知道原来这个花花公子对楚晶蓝用情至深。

  他冷哼一声后道:“这事用不着你来说,她是我妹子,我自会关心她,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安子迁笑了笑后道:“我自会管好我自己,不会让我的妻子守寡,更不会给四哥可乘之机!”

  乐辰景闻言脸又黑了三分,当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却一笑置之。

  两人走到西门之时,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追过来道:“世子,兵部尚书请你到军机处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乐辰景看了安子迁一眼皱起了眉头,他和兵部尚书崔文滔一向不和,崔文滔平日里不太理他,今日里请他过去必是兵部的大事,他不能不去。只是将安子迁一人扔在这里,又觉得有些不妥。

  安子迁看出了他的为难后笑道:“四哥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自己四处走走,午时我自会去汀兰水榭赴宴。”

  “你识得路吗?”乐辰景问道。

  安子迁淡笑道:“不认识,不过我会问人。”

  乐辰景轻轻眯了眯眼睛后道:“那你自己玩吧!我去去就来。”

  初夏的御花园风景绮丽,花朵竟相开放,安子迁第一次进御花园,他看到里面的风景时轻轻撇了撇嘴,在他看来这里虽然很美,但是不如千叶林里的梅花全部绽开时清新秀丽,这些花朵好看是好看,就是太俗了些。

  安子迁百无聊奈,自顾自的坐在湖边的一块巨石上看风景,他心里清楚皇帝是让他赏皇家的园林,可是身边只怕还有不少双眼睛盯着,他就算心里有些想法,却也不敢去做。而经此一事,皇帝只怕是恨死他了,他实不能再去招惹是非,他今日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等到时辰了再去水榭。

  只是枯坐实在是无聊,他摘下一片树叶轻轻的吹了起来,他自小精音律,此时虽然没有乐器,树叶的声音也甚是简单,只是他技术高超,一片简单的叶子他也能吹出不同的感觉来。他发现才一夜没见楚晶蓝,心里竟想她想得紧,心中所感,叶笛也吹得缠绵了起来。

  以前两人不是没有分开过,只是那时候是他外出办事,知道她在家里等他,而如今两人在人生地不熟的西京,纵然知道她在洛王府里不会有事,可是这种感觉就是和在杭城不一样,没来由的思念,没来由的担心。

  他凭湖而吹,那叶笛的声音和湖水、风声夹在一起,愈加的缠绵不休,他的眼睛微微闭着,听着湖水拍打在岸边的声音,沉醉于他的世界里。

  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他早已惊觉,却没有动,原本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笛声依旧缠绵,似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般。

  一曲终罢,身后传来女子清脆而又娇嫩声音:“真好听,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安子迁听到这声音有几分耳熟,暗叫倒霉,却还是镇定无比的转过头道:“这首曲子叫相思。”

  “是你!”他才一转过头,便听到身边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见到那女子极其粗野的抬起腿便朝他的肚子踢了下去,他心里开始犹豫他此时要如何反应才是,被那女子踢中太没面子,不被她踢中这个地方太窄,若是一躲藏匿在暗处的人就会发现他会武功,而他会武功的事情一被拆穿,依着如今府和银面阎罗的关系,这些想像力极丰富的人只怕会猜到一些。

  他暗暗咬了咬牙,身体如普通人一般反射性的退避,这位娇贵的女子却是有些功夫的,抬起腿来又是一脚踢了过去将他的后路全部封死,他惊叫一声,往后一退紧接着便掉进了湖里。

  那女子看他掉进湖子拍手笑道:“叫你昨夜摔我,今日我淹死你!”她的话说的虽狠,一双妙目却一直在安子迁的脸上转来转去,又吩咐身边的丫环去寻了根竿子过来拉他。

  初夏的湖水还微微有些凉,安子迁被拉上岸时打了两个大大喷嚏,那女子却“咯咯”的看起来道:“真没有料到堂堂的千赫王,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

  安子迁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千赫王?敢情这位姑奶奶把他当做乌铮了?他还没有说话,那女子却又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一通后道:“不过长的还真好看!”

  她的话一说,跟在她身边的丫环全掩嘴笑了起来,她身边一个空粉色衣裳的宫女道:“公主的驸马自然要一表人才!”

  另一个穿绿衫的宫女也笑道:“奴婢早就说过圣上最疼公主,指给公主的男子必定是极好的,公主以前不信,如今可信了吗?”

  安子迁听到三个女子的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虽然以前一直女人缘不错,各种各样的女人也见过不少,但是像眼前这样说话夸张的女子却从未见过,也从来没有被女子们如此品头十足的讨论过。他身上衣服尽湿,这样被她们看着,他只觉得像是没有穿衣服被女人看着一般,忍不住伸手环抱胸前。

  他想起苗冬青前几日给他的消息:梦溪公主刁蛮无比,姿容艳丽,是皇帝的嫡亲妹子,千赫草原虎视眈眈,朝中重臣劝皇帝将梦溪公主嫁与千赫王和亲。一念及此,他便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谁了。

  “不对!”梦溪似想起什么来道:“我听闻千赫王极其威武,武功极好,又怎么可能被我一脚踢下湖?”

  安子迁刚想夸她聪明无比,粉衣宫女却道:“公主的武功天下无双,又有几人能及?千赫王被公主踢中再正常不过!再说了公主美貌无双,谁见着不会心动,我瞧着这千赫王只怕是被公主的美貌吓到了,所以才不知还手!再则今日里进宫的外臣除了朝中相熟的大臣之外,就只有千赫王和安家家主安子迁,奴婢听说那安子迁只是市井之徒,为人下流无耻,长相龌鹾又哪来这般高贵之像?所以这人定是千赫王了。”

  安子迁暗叹女人的想像力可怕无比,这宫女的推理能力也可怕至极。也暗叹这世上马屁不知道要拍死多少人,更感叹主子傻一点也就罢了,身边再跟着两个傻丫环,那绝对是天下第一傻!更感叹流言害死人,他什么时候下流无耻呢?什么时候长相龌鹾呢?

  安子迁决定开口解释,再这样误会下去就大发了,再说了他也得为自己正名,于是他轻声道:“公主……”

  梦溪打断他的话道:“叫我梦溪就好了!”她的声音里难得有了一分温柔,却又旋即失笑道:“你昨日里是不是就认出了我,为了给我留个印象故意摔我的是不是?”

  “不是!”安子迁否认。

  梦溪顿时眉开眼笑道:“那你就是无意摔我的呢?”

  安子迁觉得这位公玉的逻辑推理能力当真可怕,这个问题没有办法再解释下去了,他觉得再和这个公主呆下去他会忍不住把她扔到湖里去,于是当机立断的道:“公主认错人了,我不是千赫王,我是安子迁。”

  梦溪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一本正经的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后道:“你是安子迁?”

  “正是。”安子迁轻声答应。

  梦溪却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道:“你可真会装!安子迁?还安大迁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草原上的那些事情,我知道你不愿意娶我,可是也不用扮安子迁啊!你说你谁不好扮,偏偏扮安子迁那个短命鬼?他这一次来到西京就休想活着出去!”

  安子迁闻言脸色微微的变了弯,梦溪见他的脸色微变,只道是被她猜中了,心里有些得意,将安子迁上上下下再次打量一通后有些鄙夷的道:“说实话,我也看不上你,昨夜里还敢摔我,这事还不算完,你不想娶我是吧,我就偏偏要嫁给你!”

  安子迁一直觉得他的行事已经算那种很惊世骇俗了,可是今日见到梦溪公主之后他才发现他以往的那些行事简直就不值得一提!这位公主大人才是一等一的惊世骇俗之人,他无比膜拜!

  他浅浅一笑道:“如此说来公主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嫁给千赫王呢?”

  “那是自然。”梦溪微笑着道,她看到安子迁笑微微一呆,她昨夜里就是被他这一笑给搅动了十几年来平静的心湖,原本想着今日寻个机会溜出去寻他,不料他竟自己送上门来。

  她原本是对这桩婚事极不满意的,不愿嫁到千里之外的草原上去,可是昨夜看到他那一笑后她便觉得就算是嫁到草原也无所谓,只要能看到那样的笑容便好。而他说他不是千赫王的事情,她却是一点都不信的,否则哪里昨夜里在驿站遇到他,今日又在皇宫遇到!

  安子迁哪里知道梦溪心里所想,当下缓缓的道:“公主的心思难能可贵,我心里甚是感动,我相信千赫王也一定极为感动,会好好待公主。我衣裳尽湿……”

  “湿了不打紧!”梦溪微笑道:“我那里有干净的衣服,你去我那里换了便是!”

  安子迁听到这句话寒毛倒竖,当下忙道:“多谢公主美意,这里必竟是深宫内院,我就这样去公主那里恐会毁了公主名节,我和洛王世子想熟,他今日也在宫里,我去向他先借件衣裳。”

  梦溪听到他这句话眼睛都亮了,微笑道:“你可是在替我着想?”

  安子迁已经一肚子苦水,他见过无数个女人,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极品,偏生这女人还是堂堂的公主,得罪不得,他忙道:“公主想怎么想便怎么想吧!”说罢,他忙从一边奔了出去。

  梦溪的眼里有了一抹温柔,双手环在胸前道:“别人都说草原的男儿粗犷,这千赫王倒是一个细心的,只是他替我着想,我也自然得好好为他想想了。”

  她说这句话时安子迁已跑远了,只是他耳力甚好,纵然隔了很远,却还是一字不漏的听了去,他只得在心里暗道:“阿峥,你自求多福吧!”这样的美人福只有福气绵长的人才能消受,他是无福消受的。

  今日之事若是在他没遇到楚晶蓝之前也许还觉得有些有趣,可是如今却觉得实在是可怕,他暗自感叹皇家不出寻常人,只出那些惊世骇俗之辈。乐辰景如此,这个梦溪公主更是极品中的极品,好在皇帝把她许给了乌铮,要不然真的要出大事了!

  他这边自顾自的想着,那边梦溪却一直望着他的样子发呆,初见他时觉得他有些瘦弱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此时见他却觉得他虽然纤瘦却不扔男子汉的风度,胆大而又心细,虽然对她无意可是却甚合她的心意。她自小被娇生惯养的长大,胆子又大得出奇,在别人看来是伤风败俗之事,在她的眼里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她想到再过不了多久,他就是她的夫婿了,她原本极讨厌去草原,如今却也有些向往草原的风光。

  一想到这里,千娇百媚、惊世骇俗的梦溪公主终于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羞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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