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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春风吹又生


  陆璃等到半夜也没等到顾煜过来。那样一个恨不得替全天下周全的人,能几次三番说出那样不羁之词,心中煎熬并非他几句言语能够抚平,所以他也并未执着继续等,反正只要他来,他一直在。

  第二日一早,山庄众人里夹着洪聿,一起向云珩等辞行。顾煜将他们送到蜿蜒的青石台阶前,目送一行人的离开。

  顺着台阶往下走,抱着陆璃骑上马,到山脚下坐回马车,陆映玹决定,就算拿八抬大轿抬她,她也不来九日峰了。

  妖娆的洪聿骑在一匹风骚的白马上,也不说自己去哪儿,反正就跟飓风山庄的人顺路,一顺就顺了两天,直到一道示警声传来。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片村郊田野,地势平坦开阔,打斗声是从前方的树林里传来的,听起来人数不少,应该是飓风山庄在前方探路的护卫,发现了树林里的伏兵。

  飓风山庄不是没有对手,但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却是没有的,因为不共戴天的早已被飓风山庄不计代价地全数绞杀,一个未留。洪聿虽然年纪跟陆璃相仿,但他整天四处探听别人家隐秘,对一些江湖旧事比同龄人知道的多也不足为奇。时至今日,江湖中上了年纪的人一想起那几桩血案,鼻子尖还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样。

  陆隐风前几年宣布退出江湖的时候,还说在金盆洗手之前,静候仇家上门,以清了仇怨。能候来个屁啊!他的仇人早都化作剑下亡魂了!

  但飓风山庄退不退出江湖有什么区别?他们从始至终都不是平常的江湖门派的作风。

  但凡江湖人,无论是独行侠客还是江湖门派,大多都有将本门武功发扬光大的愿景,再如何的门派也要收两个入室弟子,即便不能图个扬名立万,也能有人传承衣钵。

  但飓风山庄不一样,陆隐风并不开山收徒,只是一边挣钱一边养护卫、一边挣钱一边养护卫、一边挣钱一边养护卫,等到一些正经门派都觉得这人是不是有毛病的时候,几桩灭门血案震惊江湖。

  当时也有人举起了正义的大旗,只不过那些最初的口诛笔伐只得了陆隐风一个口头警告,然后就有些心大人蠢的开始动作起来,还搞了一个联合,上门讨伐。

  后来怎么样了呢?飓风山庄一声不吭地随机清缴了几个参与其中的门派,那些正义联盟就土崩瓦解了。

  飓风山庄虽然近几年交给年纪轻轻的陆璃坐镇,但行事风格未改,从它如今深不可测的财富,也略能推断出它深不可测的凶残。也不知道眼下这些人是什么仇什么胆,竟然来这只老虎嘴边拔毛。

  林中的人影很快就退了出来,看那边战边退的四个人的装束,应该就是飓风山庄的护卫。四个对一群,还能把伏兵从树林里引出来,他这两天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道防卫圈的外面是多么明智!

  不过待看清那群伏兵的装束时,洪聿心里也没底了,很想问问陆璃,他们带的人够不够?

  正想着,身后也飞出几条人影,其中四条飞进战圈,一条窜到马车上,与此同时,马车里又有两道身影飞射出来加入了战圈。

  陆璃端坐在马背上,曲眸冷笑,云倾城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

  余念前些天刚得了那把惦念已久的利器,正跃跃欲试,这会儿得了主子同意,也飞身过去,挥剑与这些杀手战在一起。

  陆映玹怕见血,又想看打架,掀起马车窗帘的一角,眯着眼睛观战,只感觉那黑衣长剑的一群人明显训练有素,即便人数众多,但能让她的圣斗士倾巢出动,实力也是不低。何况不光白前白蔹,连余念都加入进去了,目前也没有赢的迹象,明显这回事碰见硬茬子了。

  “米罗,你能看出这批人的来路吗?”

  “腰带上有紫竹纹饰,是春风楼的杀手。”

  听名字像是亮着小粉灯的营业场所啊,竟然是做这种杀人买卖的!

  前方的一片寒光闪烁,人影翻飞,金属相撞之声不绝。陆璃提马来到车前,一下把车里的人薅到自己的马背上。

  几乎同时,守在车旁的米罗飞身加入了战圈,一直战在外围的沙加也冲了进去。

  云行和洪聿也发现了那个让陆璃紧张起来的情况。这批黑衣人,只要受伤,就迅速退出战斗,但毫不耽搁地,也会有人从林子里出来,瞬间顶替上。

  这已经类似车轮战了,关键是树林里还藏着多少人,他们不得而知。

  本就是以少战多,对方又有源源不断的战力补充,阵线越压越近,谁都没有观战的余地了。

  云行指缝中寒芒微闪,洪聿手中的长鞭碎裂空气,战场之上又多了两道缭乱的身形。

  陆映玹毫无准备地被拎到马背上,惊吓之后还没来得及怒上一怒,腰身一紧,人又再次腾空。

  陆璃夹着陆映玹,空手从一个黑衣人手中夺了一把长剑,划出一片寒光,挺身加入战斗。

  陆映玹在一片寒光笼罩中由着人闪转腾挪,双手死命地扣住陆璃的腰身不放,脑袋紧紧抵靠在陆璃胸前,内里晕成一片,感官却不知为何更加灵敏,风声、剑影、空气破裂的声音、血液飞溅的方向,还有那躲不掉的血腥味,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拖得人的呼吸都变得缓慢。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中响起了一声哨音,黑衣人迅速退出战圈,向树林撤退。

  陆璃叫人不必再追,退回马车附近修整。

  护卫们的伤势各有轻重,云行和洪聿也都挂了彩,只有陆氏兄妹完好无损。

  洪聿对此极为不满,他这个无辜的路人都被连累受了伤,飓风山庄的两个主子倒是什么事没有,简直是岂有此理!他表示飓风山庄得对他进行物质赔偿和精神抚慰,他要求上陆璃他们家养伤!

  陆璃点头应允,说这是应当的,飓风山庄必定会好生招待之类。

  洪聿很高兴,今日一战太过奇怪,他要趁机一并查了。

  别人能察觉得到的,云行自然也能察觉得到。春风楼杀手接单的唯一规律就是贵,贵到离谱,除此之外,接什么单怎么接几乎是全凭心情,下到江湖草莽,上到皇室贵胄,根本不挑或是不在意目标身份,这大概就是云倾城找上他们的理由。

  春风楼杀手的本事,让多少江湖人为之胆寒?可今天,对方明明派出了大批杀手,在全力血战绝对存在得手可能的情况下,竟然放飓风山庄未亡一人,而那些杀手受伤即退,好像出来一趟只为了挂点彩一样。

  这种情况放到任何一个杀手组织身上都反常得太过明显。

  云行扭头看了看自己后背上被包扎得极不具美感的伤口,再看看踉跄着爬回马车去给四个小姑娘包扎的陆映玹,心里想着要找机会问问陆璃是不是跟春风楼有什么来往。

  陆映玹头还晕着,看着四个手法极其熟练的四个小姑娘相互疗伤上药,完全没有她伸手帮忙的余地。

  她再次掀起马车窗帘的一角看向窗外。大部分人都已经包扎好伤口,开始整理衣衫,有三四个还在上药的,几乎能看见伤口的狰狞。明明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此刻却是难以言尽的狼狈之感。

  “来的时候也有人受伤吗?”那时她只有三两次隐隐闻到了血腥味,陆璃根本没让她看见什么血腥场面,她也没问。

  米罗和小艾对视一眼,回答道:“此前我等一直潜在暗中未曾暴露,对方大意,人数上并没有刚才这样众多,身手上也完全不如这一批人,所以来时很轻松,并无人受伤。”

  陆映玹看看难得如此耐心的米罗,点点头,看来是接连几次的失手让云倾城变聪明了。

  将头靠在车壁上,陆映玹闭上眼睛,很想睡一会儿。

  车外,陆璃之前已经草草查看过众人的伤势,如今正站在一旁看着云行处理伤患。此次受伤最重的两个人是陆映玹的十二圣斗士里的,他答应要替她看着。

  但这种目不转睛在云行眼里,要么是这人想偷师,要么就是在监视他,两眼一瞪:“你杵在这儿干什么?”

  陆璃从心事中回过神来,淡淡扫了一眼:“刚才交手中,你一直尽力护在我左右,我对你感激不尽,所以想看看怎么谢你才好。”

  “‘飓风剑法’独步天下,‘寻幽诀’声震江湖,陆少庄主哪里用得着我护着了?”阴阳怪气,肯定没打好主意!云行翻了个白眼,少自作多情,谁护着你?

  陆璃熟视无睹,把目光转向另一个在交战中护在他身旁的人。

  如此混战,沙加只在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剑伤,可见身手不凡。他此前庆幸陆映玹在三十个人中把这个人选中,来时路上也受其提醒,对小玹的性格又多了些了解,虽说身为护卫,危难之中竭力护主是职责所在,但他总觉得这主仆二人的关系远超出信任和了解的范畴。

  洪聿看着陆璃的视线在人群中转来转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夸张地端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凑到跟前:“陆少庄主,咱们现在怎么办?”

  往前走,担心埋伏还在,留在原地,忧心会不会再来一波,刚才的情形若是再来一遍,他们怕是会顶不住啊!

  陆璃微笑:“原地修整,体力恢复之后再上路。”

  陆少庄主你最好有后招啊,我还有那么多疑惑未解,不想死不瞑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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