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绝妙招数
绝妙招数
见君颜旧冰心暖，衣襟血泪染。万般言语成目转，春风乍冬还；
白雪眉心不觉寒，不顾衣袍单。只想君回笑依旧，烛花人灯楼。
忽然花千骨被人搂到怀中，那人干净利落地反击霓漫天一掌，霓漫天看着来人惊骇的瞪大眼睛，咽下喉头的血腥转身想要逃走。那人手掌翻转，轻易的收了霓漫天入袖中。然后浑厚的内力渡入，抚平着她身上的伤口。
一时天旋地转的，花千骨有些晕。仓促间眼角似乎是瞥到了一片白，还以为是东方彧卿。可当嗅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蓦然发现，鼻中充满了他的味道。
花千骨的意识，突然有那么一刻断线。
是他。
花千骨紧紧闭上眼，缓缓挣开那人的怀抱。退后几步，深吸一口气，然后颤抖的睁开眼。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花千骨的眼睛慢慢模糊起来。
此时满目都是白。
这么久以来，她逼自己的坚强与勇敢，冷静和沉稳，全都尽数崩塌。因为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花千骨终于大哭了起来，所有的伤心和眼泪决堤而出。
白子画上前一步，心疼的把她搂进怀里。花千骨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人间何时为极苦，两情相见凝噎时。万语千言无头诉，盼今想见又踌躇！
花千骨蓦地抬头：“白子画，我以□□义护佑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稍稍静默了一下，再次开口：“而且你违背神的旨意，竟敢胡飞魄散，罚你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白子画看着花千骨那张长大的脸，心微微的疼了。
花千骨察觉到白子画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脸上，灿烂地笑了起来：“师父，小骨长大了！小骨以后，可以和师父一起保护天下了！”
白子画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
魂飞魄散是什么感觉呢？其实也没有什么感觉。如同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只是梦是空白的，没有任何内容。
如笙箫默所言，他的确是存了一丝私心。他不想小骨忘了，她曾经有一个师父；他不想让小骨忘了长留，忘了这个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相恋的地方。
真好啊，闭上眼睛的时候能看到她，睁开眼睛还是她。
刚看到花千骨那张长大的脸的时候，白子画心猛然抽痛了一下。
他想把她永远护在自己的身边，所以下意识的不想让她长大。好像一长大她就会离开他一样。所以当看到花千骨那张脸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小骨是要离开自己了吗？
不过下一秒，他就排除了这个念头。因为她说，她要和自己一起守护天下。
虽然还不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但是他能看出花千骨的神之力完全复苏，她已经真正的成为这世最后一个神了。
看着花千骨那张灿烂的笑脸，白子画也笑了：“好啊，师父还要看看，小骨会有多让师父骄傲。”
此时还是早上，阳光洒到白子画脸上，镀上一层金光。花千骨看着白子画的笑脸，突然又是鼻头一酸，紧紧的抱住了他，小声道：“师父你怎么来的这么准时。”
白子画摸摸她的头：“不是答应过你吗？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掉下来，我都会接住你。”
花千骨点头，手臂越发收紧。
就这样紧紧的抱着，仿佛抱住了整个天地。
失去了拥有过的拥有，会是多痛？
而这以后又会有多珍惜，拥有失去过的失去？
花千骨闷在白子画怀里问道：“师父，霓漫天怎么办？”
白子画暖意融融的眼眸突然一冷：“三尊会审——”
……
白子画复活了！！！
当长留弟子看见尊上抱着花千骨飞向绝情殿时，吓得魂都飞了。短短半个时辰内，这个消息传遍了六界。
对这个消息人们本来半信半疑的，可是听到这个消息不久之后，仙界便听到了白子画界借神力的传音：一个时辰后，长留广场，三尊会审罪徒霓漫天，各派务必派人参加。
各派掌门都很兴奋，摩拳擦掌，准备亲自参加。霓漫天是谁呀？长留大弟子之徒，蓬莱掌门之女。前世还跟花千骨结了仇，估计这次会审就和花千骨有关。
……
一间小木屋里，一个绿衣女子托腮坐在窗前，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女子转头一看，是一个玄衣男子，脸上带着笑。
“不是要见娘亲吗？再不去，就要迟了。”
——长留广场
正午已经过了，冬日少有的暖风徐徐吹过，稀薄的阳光将广场涂抹上一层淡淡的颜色，正中央那根血红的诛仙柱更显肃穆。
很快的，安静的长留广场开始喧嚣起来。各派的掌门互相寒暄说话，但是中心都离不开白子画和花千骨。
“你说这次又有什么事啊？”
“这长留，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霓漫天怕是又惹到了那个花千骨吧。”
“这霓漫天也真是，报个仇都不会挑时候。”
“……”
霓漫天很快被弟子押了上来。四周的喧嚣声稍小了一些，不久，三尊入座。
笙箫默和摩严都是老样子，只是眉宇间少了一些忧心。白子画冷着一双眉眼坐在最高处，白衣依然，风华不减。花千骨紧紧挨着他，脸色略略有些苍白，但眸子里溢出满满的幸福。众掌门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摩严出声道：“大家静一静！”
白子画声音冰冷：“霓漫天，你可知错？”
“错？”霓漫天直视着白子画：“我并没错。”
白子画冷笑：“你身为长留大弟子之徒，妒忌他人，屡害同门，不义蓬莱，无仁天下，偷炼禁术，妄害多人，而且，那日我探了糖宝的记忆，”白子画略略顿一顿，看一眼摩严：“师兄杀了糖宝，也是你一手助成的吧。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香味呢？你可知道，任何一条在长留都是魂飞魄散的死罪？”
众人大惊。摩严也愣了一下，醒悟了过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白子画深知他的脾气，虽然固执，但也不失稳重。不会到了几句话就杀了糖宝的地步。
可是……若不是他内心潜意识里就想杀了花千骨，想杀了糖宝，又怎么能让霓漫天用一点点迷香就得逞了呢？而白子画却将责任全都推给了霓漫天……
他，虽然对自己有些许怨恨，可终究还是……
霓漫天也冷笑：“是又怎样？不过白子画我告诉你：我敬你，叫你一声尊上；我不敬你，你什么也不是。我就是恨花千骨恨糖宝这两个贱人，凭什么她花千骨爱上了师父就能幸福？凭什么所有人都护着她？她明明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神，凭什么每一个人都对她好？凭什么？凭什么！她背德犯上，罔顾伦常，她就该死！就因为她是你白子画的徒弟，你也爱上了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白子画周身寒意更甚，蔓延千里。语气仍是波澜无起，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如果他用这种语气说话，便是真的生气了。
“你说小骨爱上了自己的师父，是又怎样？这关系本来就不对，她为神，我为仙，这辈分不要也罢。她虽身为妖神，可是她曾伤过任何人吗了？
本尊也告诉你：敬你，我还当你是蓬莱掌门之女，长留大弟子之徒，还留你半分薄面；不敬你，你就是妄图伤神、陷害尊上夫人的罪囚！既然这样本尊也不必留情分，饶你一命了！”
花千骨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面带冷意的白子画。这样的他，自己爱的他，从来都是可念不可说、可望不可及的。自己何时能坐在他身边，受他护着，被他称为“尊上夫人”？
唇边带笑的看向霓漫天，笑中蒙了一层雾霭。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四周的人全是冷眼，以花千骨熟的都是眉开眼笑。
谁能想到，两百年后，台上的人变了身份，台下的人也变了身份……
戒律阁长老高声念着霓漫天的罪状：
“长留弟子、蓬莱掌门之女霓漫天！屡害同门，妒忌心胜。竟欲加害身为尊神的尊上夫人！愧对长留山对你的栽培教育，是为不忠；愧对天下与蓬莱众生，是为不义；愧对亲如手足的同门，是为不仁；愧对悉心教导你的师父，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长留山再留你不得！今判你逐出师门，诛仙柱上受七七四十九根销魂钉，再浇三生池水，你服是不服！”
霓漫天道：“我不服！花千骨她……”
“够了！”白子画冷声喝道：“你非要天下都知道，你霓漫天也爱上了自己的师父么！”
霓漫天低下头，失语。
摩严看着霓漫天，心下泛出些许冷意。这个人，可是当初自己强烈要求子画收的徒儿啊！若是子画真的收了她……
“即刻行刑！”
“霓晨，我爹让你当上掌门，不是让你看着他女儿去受死的！还不率领蓬莱弟子救我！”
“霓漫天，你休要再胡闹了！”
霓漫天转头，眼泪瞬间充满眼眶：“师父……”
花千骨转头，是落十一带着糖宝回来了！
白子画转头，见落十一眉间堕仙印记全无，周身仙气萦绕，无半点戾气，心下几多欣慰。
摩严转头，见到糖宝不由大惊，忽又转头死死盯着白子画。
笙箫默没有转头，他轻摇扇子，脸上又恢复了那慵懒的笑容。
糖宝甜甜笑着，上前跪在白子画面前：“糖宝多谢尊上救命之恩。”白子画扶她起来，轻笑一下，摇了摇头。复又对落十一说：“你果真没令我失望。”
落十一微笑，拱手行了个弟子礼。糖宝上前，低声对花千骨嘟哝着：“糖宝还以为娘亲不要我了。”花千骨捏捏她的手，笑了笑，糖宝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落十一看着糖宝，眼中盛满盈盈的笑意。想到霓漫天，转身，那一片笑意已冰融雪消：“漫天，你还是走上了绝路。你为什么就一直要害糖宝，害千骨呢？”
霓漫天一直冷笑着的面孔突然裂开了一般，惊恐摇头：“不是的师父！她们……他们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我要杀了她们，我知道你爱的是我，爱的是我……”
落十一沉重摇头。这个徒弟他是知道的，虽然蛮横娇惯，但他从未想过她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后退几步：“我从未爱上过你，你太令我失望了。为师一直以为你不会走上这一步的……”抽出佩剑庄重的在地上一划，内力透过剑在地上形成一道光晕。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徒儿，永远都不会再是了。”
直到现在，霓漫天才知道，那时白子画对花千骨说的那一声“太令为师失望了”是如何的痛入骨髓。
霓漫天愣愣地看着那道光晕，苦笑一声。
枉费千年思，一剑与君绝。
我在你心里真的有那么不堪吗？爱上一个人真的有错吗？
明明，我与她都是爱错了人。为什么她就能幸福，而我不能……
百思不解的疑惑变成滔天的恨意。她突然起身，十重天的内力直化光剑刺向花千骨：“为什么？为什么！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白子画挥手，轻易化了这一击。花千骨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冷汗。
落十一满脸的不忍，变成了毫不相干的决绝：“这就是你跟她的不同之处，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白子画冷冷的看着霓漫天，众掌门都觉得，仅是那眼光，就足够把霓漫天千刀万剐了。大手轻挥，四十九根销魂钉同时刺穿霓漫天的要穴。霓漫天惨嚎起来，在场的人全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地上很快蔓延出一片血色，没有人劝阻，没有人心软。
霓漫天轻哼一声，目光紧紧盯着落十一。而后者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流露过一丝怜悯与不忍。
尽管她一直跟自己说着不痛不痛，有一滴泪，还是掉了下来。
浇三生池水，会很疼吧？
因为有你呀，怎么会不疼呢？
白子画手一挥，上古神兽口吐的池水汇成一股尽数洒到霓漫天身上。霓漫天疼的几乎发不出声音了，喉咙里呜咽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像兽叫一般的声音。三生池水在她身上留下了三种颜色的疤痕，紫色，青色，红色。汇成了一幅诡异而鲜艳的画面。
花千骨不由想到那一百零一剑与绝情池水，牙关吓得直打颤，小手紧紧拽住白子画的袖袍。白子画察觉到了，低声安慰着她，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魂魄将散之时，霓漫天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呢。一步错，步步错……我连摩严都能控制的了，还有什么事我做不到的呢！看看那灿烂的太阳吧，是不是也有些不对劲了呢……”
经历过南无月之死的那些人，听到这番话，都冒出了一身冷汗。
一阵风吹过，她化成了青烟，再也寻不见了。
落十一垂下眼眸，虽然他对她半分感情都没有了，可终究是他悉心教导的徒儿，又怎么能没有一丝丝的伤心呢？
糖宝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安慰着他。
可是有些事变了，就是真的变了。
就如同拼图，缺失的，一直是缺失的。可是有一天，当找到了那一块缺失的拼图，却发现那一块拼图已经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或者，你可以拼图还好好的，可是，整个大拼图却变了。
什么都在变，有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
拒绝了摩严等人来绝情殿的要求，绝情殿中只有他们两人。
一人眉目如画，风骨飘然；一人面如桃花，娇羞倚人。
花千骨抬头看着白子画的眼睛，认真的说：“白子画，黄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桥头，我可曾见过你？”
我可曾爱过你？可曾像现在这样，被你伤得再痛也放不下？是因为缘分不止两世，情根早已深种？
白子画低头轻吻住她，好久好久，才开口说：“情缘绝不止两世，只是时机未到，未来自会勘破。”
情，就是这么奇妙。它存在于六界之外，却又深种于人心之中；缘，就是这么奇妙。明明就是命中注定，却是还是有那么多的波折。
真的累了，疲惫的很，居然就这样靠在师父的身上睡着了。
好久没睡得这么香了，满世界都是桃花的味道，草的味道，师父的味道。师父的味道是这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了吧，不管如何，不管误会再多，伤害再痛，原来到了最后，自己还是只信他一个，只爱他一人。
原来幸福，才不是什么海誓山盟，就是永远都在你身边，闻着你的味道入睡。
闻着师父的味道，坠入一片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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