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流着泪的你的脸
静儿并非有多在乎原身的身世……只是她不喜欢麻烦，尤其身世问题一旦牵扯到某某妖啊，魔啊，一定是源源不断，剪都剪不断。试看青云门的钟意，为会失去落樱峡谷的试练资格？不就是因为魔界魔君收了个侍女，名字样貌，恰好与他十多年前失去联络的妹妹，对得起来么
只是可能、嫌疑，就可能毁掉一个前途光亮的名门弟子的一生!
何况前世的仙云宗，是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啊数千年前也是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虽然静儿当时的修真界已然落寞了，一个活着的妖魔也没亲眼见过，但她对魔啊，妖啊，本能的没有好感。
端木岫岩的“淬心紫焰”，绝对不是妖毒，但……貌似不是仙道大陆所拥有的。这种奇怪火焰，暴躁，炽热，带着一股焚烧所有的霸道，戾气，与仙道中仙气渺渺，徐徐而致，大不相同啊
顺利吸收了同源的“淬心紫焰”，静儿心思沉重的离开了地下暗室。事先，她要求清场，为端木岫岩治疗的时候，不准任何人进入——怕人家看到她的囧况嘛。出来后才发现，她这个举动有多么明智，不然所有人都知道了所谓的“妖毒”，跟她本身的体质大有关联。
端木岫岩答应她，会将“淬心紫焰”的来历告诉她。看他的神情，想必也猜到了。
……
转眼又过了三日。
这三天，端木府对静儿的态度，从怎样对待小贞的就能看出一二。所有的人都和颜悦色，嘘寒问暖，小孩子家家喜欢的东西，流水价送入兰馨苑，堆得满屋子都是。凡是小贞的要求，再怎么无理也会得到满足。
喜得小丫头乐不思蜀，整天念叨着，小鹏哥哥家的人太好了好得她都不愿意离开了
在妹妹的欢天喜地中，静儿满腹心思的进了无畏居——端木岫岩的住处。目光坚定，一往无前，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拦他的脚步。这样的人，不太像是成家立业，有了儿女牵绊的，倒像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类型。
其实他的年龄……貌似不小了。只看差他半岁的弟弟端木华晟，好像有二十多个儿子，就明白了。
端木岫岩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立刻转移到“淬心紫焰”上。
“……其实很多人都误会我了。万妖之窟，那是灵妖居住之地，与仙道境内的环境差别悬殊，谁会想在哪里长期居住？三十年，甚至连家也不回一次？我只是听说，妖界内奇观异景众多，伴生有奇花异草，是仙道境内无可比拟的，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去了。
也是我命有此劫，第一个遇到的就是这‘紫焰’，当时它与一朵麒麟花并生，花姿冶艳，明明生长在妖地，却有盈盈纯净的仙气，我以为是想要找寻的‘孽火红莲’，喜不自禁的去摘了，哪知道……”
“你要找‘孽火红莲’？”
“是啊”端木岫岩偏着头，表情有点喟叹，有些消瘦的脸颊侧面，在茶水的渺渺烟雾中，显得梦幻迷茫，“这一碰，险些误了性命。”
“这种紫焰，最开始没有显示出威力，我只是感觉体内多了股热流，火性灵根无缘无故的增强了。万妖之窟那种地方每日里厮杀不断，攻击强大的火灵术增强，对我也是一种好处，至少在我立足未稳的时候，帮了我不少。”
“后来就不一样了。我本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可短短三年，全被同化了，灵根只剩下火灵一种。我开始害怕了。本来不想回家，变成不敢回家。因为不知道，这种火焰会带来……”
端木岫岩的如刀锋般的眉头，皱了起来，想是想到了有家回不得的痛楚。
强大到可以同化其他灵根？
静儿闻言，也是一怔。<>
她感受丹田内那股越来越活跃的火性灵源，就目前来看，前世所有修为凝聚成的元婴，肯定要强大得多，但火属性的灵源性质太古怪了，不得不防啊
“……同化体内的其他灵根后，它才开始显露异样，每每发作起来，痛得我浑身冷颤，就好像有无数小针小刀刮着，几不可忍受。无意中，发现只要吞噬其他种类的火焰，就可以好受一点，我没办法，被迫着在万妖之窟到处找寻。每到一处，就与妖族大打出手——因为打架消耗火灵，也能使我好过一点。”
“没想到，这样被迫的行为，却使我在万妖之窟打下一片天地。传到仙蒹仙葭来，就变成我勇猛精进，单打独斗，在妖界为人族建立了可供生活的城池……”
“……他们敬仰我，尊重我，崇拜我，却没有想过，父亲的寿宴，母亲的祭日，我一次也不肯回去，以为我还在记恨当初……其实以前发生，早忘记了。‘紫焰’发作时，痛彻心肺，好几次都想过自我了结，若不是想着家人，怎么熬得过来？”
端木岫岩叹息着。
再也不用遭罪了。
若非二哥宁罪察觉到，不远万里去看他，硬逼着他回家，也许他的秘密，永远不会被发现，那么，现在他还在万妖之窟挣扎求活。表面光辉，无人时，则饱受折磨。怎么会像现在，体会到难得的清净？
清茶一盏，寒雪一抔，眉宇间，再无累赘烦心。
静儿静静的听着眼前男子的述说，感同身受，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忽然，想到了，惊讶道，“那我吸收了你的紫焰，你的灵根……”该不会变成凡人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端木岫岩摇头笑了笑，
“我成空灵已经二十多年了。算起来，还是这‘紫焰’成就了我。如今，没有它也无妨。我的体质早经过淬炼，道境也稳固了。”
“这样就好。”
静儿安下心来。
端木岫岩却微微皱眉看着她，“听说你是水火两重天？”
“嗯。”
“那你……”
话一开口，他顿住了，纠结了半响，只叹了一句，“好自为之。”
静儿的经历，略一打听，就知晓了。从没去过万妖之窟，怎么得来同源同种的“淬心紫焰”？既然有了这种霸道能同化其他灵根的紫焰，又怎么可能是水火两重天？
矛盾
只能说明一件事：她的“水性灵根”，是与“紫焰”并驾齐驱，绝非非常人所有拥有的。
有心告诫关心一二，毕竟是救了他性命的恩人。
可一想到静儿初见他的模样，两人关系……种种顾忌，他叹息，摇头，端坐着，如松柏高山，保持距离。
……
静儿出了无畏居，满院子的残雪映射着白日的日光，闪耀的人眼底一片清凉。
她拖着斗篷慢慢的走，刚出山丘遥望荣华园的时候，云鹏抱胸从某棵百年大树后转出来，脸上挂着招牌似地讥讽笑容，可不知为何，眼底却有一丝不安、惊惧、紧张。
“呵呵。”他强自镇定，装成无所谓的模样，
“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我四伯父，拒绝了你，灰心失望啊？早就警告你，别以为自己花容月貌、国色天香、清新脱俗，就能把一个两个的男人迷得不知东西。以色侍人，能有几日好？”
静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表情迷茫，“哦”了一声，目光幽幽的，转向天空，
“我没说。”
“？”云鹏掏掏耳朵。
“我说，我没有表白。”
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
可是她没有上去表白，这件事就只会变成一个小小插曲，无关紧要的……小事。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刻意的遗忘，谁也不会提起。
“你……为？”
云鹏不可置信。
静儿垂着头。
她没有机会吗？不对。
虽然端木岫岩一直在说话，一直在说，好像没有给她表白的机会，可是，她能感受对方的一丝慌张，以及慌张下面的好感。
他坦言紫焰的秘密，分明是让她有所准备。没有任何保证，可他最后的眼神，坐姿，好像都在告诉她，不会有第三人从我口中得知的……
他是一个坚强的，让人放心的男子，她第一次心动的对象。
可惜，与她无缘。
“我来的时候本来想好，一定告诉他的。因为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对一个男生有这么强烈的好感……”
“男生啊”云鹏气呼呼的，脸涨的通红，“他是我四伯父，比我爹爹还大十几岁你居然叫他男生？”
静儿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貌似端木岫岩年纪再怎么大，也大不过她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她只是表面萝、莉而已
“……就在我准备开口的时候”，静儿的目光沉凝下来，蕴含着一抹淡如云烟的痛楚，这痛楚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为别人——
“我的眼前，忽然浮现一张面孔。流着泪的，绝望的看着我。”
“我的心很痛，所以，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流着泪的脸？谁啊？”
云鹏抓狂。
自从发现静儿对他的伯父产生好感，他这几天过的日子啊看他悲催的，小贞看上了他老爹，眼巴巴的想做他后母；静儿对他的伯父一见钟情，难道他日后要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叫“伯母”吗？
崩溃啊
“你的。也是程程的。”
静儿转向云鹏，脸上划过一抹极淡的微笑。
“我？你别开玩笑了”云鹏仍旧愤愤的，“你有这么在乎‘他’吗？我怀疑本尊就是在你面前哭得肝肠寸断、满地打滚，你也不会眨一下眼”
“我的确不会眨眼。可不代表我不在乎啊”
静儿轻轻叹了口气，“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在乎他。如果我那么做了，他一定会绝望，会对所有人失去信心，从此自暴自弃……他会恨我，恨他的亲人，更恨他自己。他会发疯的我不想程程变成那个样子。”
云鹏还是将信将疑。
“可是你……将来还会嫁给别人”
“但那不是他的伯父，对不对？”静儿幽幽的叹口气。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死结。
她绝不能跟姓端木的男子，有感情纠纷。否则，就让云鹏受到爱情与亲情的双重背叛。一种还能承受，两种一起叠加呢？
她不想失去他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习惯了大哥，习惯的小贞，习惯了云鹏和少华。这四个人，对她都好像亲人一样重要。
可能，也是她最熟悉和信任的人了。
最后，静儿总结，“我无法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云鹏怔怔望着静儿，良久良久，才咬着唇，甩袖哼哼道，
“即使你想，也没用的你让本尊伤心，就等于让我爹爹难过。我爹爹难过，八伯父也不会置身事外。女人地方没有？四伯父会为了一个女人，跟两个弟弟翻脸？”
口中说着嘲讽的话，表情却松懈下来，显得很是开心，“算你识相。”
静儿没有生气，微微笑起来。
初次心动，虽然强烈，可经过辗转反侧的思考，对比，衡量后，已经淡化了。说到底，她跟端木岫岩，缘差一线。若是缘分让他们在之前相见，说不定有机会成就美满良缘，可现在……
她知道自己心中，更在乎了。
“云鹏，我终于知道你出现的契机是了。你是为了保护程程，对吗？他傻乎乎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容易被人骗，被人利用。所以，就出了个精明睿智的你。你是为了保护他而存在。”
“你、你、你说啊我不懂”
“不懂也没关系。”静儿笑容甜美，轻轻的靠近云鹏，目光穿过一大片白果树林，踩在咯吱咯吱的雪花上，身后留下两排可爱的脚印，“云鹏，如果到最后，我找不到可心如意的郎君，我们两个凑合一下吧。”
“至少你知道我，我知道你。脾**好缺点，都熟悉，相处得来”
云鹏眉梢一挑，眸子里熠熠生辉，亮过雪花的晶莹，“好你说的别忘记了我们击掌为誓”
静儿笑着与他在雪地中对了一掌，相视而笑。
两人有了默契，可这一天之后，第二人格的云鹏却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来。
他也忘了问，静儿要与之击掌为誓的，是他，还是程程？
……
夜晚，夜空如水。寥寥几个星辰点点发出碎光。
兰馨苑中，静儿倚靠在窗边，翻看严谦送她的“夫君候选名册”，用黑色中性笔在上面添加写画。
“端木岫岩，端木家主第四子，与艾疯同是艾夫人所出。性坚毅、阳刚、俊美”，写到此处，特地用红笔小字标识着，“是世界上最性感的男子成熟睿智，魅力无穷，耀眼的像太阳”
“……年刚满十五，即前往妖界，独自斩杀腥皇大蛇，得麒麟花，不幸被紫焰沾染，侵入体内。后三十余年与紫焰战斗，饱受折磨。但因祸得福，三十岁即进阶‘空灵’，是仙道有史以来最快进阶空灵者。”
“空灵之上，极为五行合一。据岫岩道，须得将五种灵核依次融合。而他火灵成道，已一只脚踏入‘道’门，故不需灵核。岫岩猜测，肉身强大者，或许不须灵核灵根，也能达到‘天人合一’之境。只是，尚无证据证明这一点。”
写到最后，静儿幽幽叹了口气，提笔加上，
“岫岩此人，可为良师，可为益友。貌似冷硬，内心温柔，可惜，与我无缘。”
写罢，她才合上“候选名册”，怔忡的看着摇曳的烛火。
“姐，姐，我跟你说件事。”
小贞洗完澡，粉嘟嘟的脸颊可爱无比，浑身散发着牛奶沐浴乳的香气。
“事情，说罢。”
“嗯，我想学医。”
静儿一怔，奇怪了，“为突然想学医？”
“因为医师受人敬仰啊姐姐你看，你只是治好了小鹏哥哥的四伯父，整个端木府里对你多好啊？好吃的，好玩的，都送来，就怕你看不上。真牛气我将来要是当了医师，也可以治病救人。到时，哈哈，所有人都要巴结着我”
小贞陷入美好的想象中，双手掐腰，表情夸张，两颗黑黝黝的眼珠挣得大大的。
静儿微一皱眉，刚想解释，随即想到，解释啊？她鬼使神差的点点头，摸了摸小妹的头顶，
“好吧。姐姐支持你不过，你可不能三，要学，就要下苦功”
“放心吧我一定会像学习蝌蚪文一样，好好学习的”
小贞很给力的握着拳头，信心十足。
蝌蚪文，就是静儿储物戒中的“英文”。因为太多书籍内容都涉及到英文，有时是一两个单词，有的则是引用短语，看不懂的话，上下文就理解不了。静儿干脆丢给小妹，让她琢磨去。
反正她自己是正宗的小学生没毕业，就不操这个心了。
吹熄蜡烛前，静儿想着明日找鹏程，请他找个靠谱的医师。小贞想学，就让她学学这个世界的治疗手法，再结合她储物戒中的医疗书籍，还有各种药物，安眠药、止疼药、感冒药、抗生素之类，小贞的未来，可以不用担忧了……
……
同样是这个夜晚。
枫林晚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声音撕裂了夜幕，惊醒了不少人。灯笼一盏盏的亮了，照得满山积雪的山庄雪亮雪亮。忙不迭穿戴好的嬷嬷丫鬟们一个个出来时，听到消息——月姨奶奶疯狂自杀了。
她那刚刚周岁的幼子，也夭折了。
月姨奶奶，是某个想要巴结云鹏的小世家送来的女人，当时正好是鹏程，他可不像云鹏在女色方面放纵，大怒的拒绝
后来不知怎么，此女成了他八伯父端木丰城的侍妾，不久就怀了孕，生下一个男孩。
因为这个缘故，鹏程很少再踏足枫林晚，一见到那个女人，就浑身不自在。
消息传到端木府时，已经是清晨了。
老八丰城听闻时，眉头皱成“川”字，沉默的跪在祖祠良久，不发一言。
不外乎坊间传言他是“无妻”，跟了他的女人，多半没有好下场啊
如果仅这般简单，此事就完了。年幼的婴孩夭折，哪家没有？常事；难产再无生育能力的女子，失去爱子后，绝望的了结自己，也说得通。可某个忠心的丫鬟给主子装殓尸身时，发现意外伤痕，并叫嚷出来，终于揭开了此事的不同寻常。
到底是谁，暗中害了最得宠的月姨奶奶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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