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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安老爷的话一说完,安府的总管便捧着一个如同猫眼一样的物事走了进来,那物事只有婴儿的拳头大小,却因为光泽极为特殊,一被端了出来立即引得满屋子的目光。

  识宝之人一眼便看出了那物事不同寻常,那么大而色泽通透的猫眼,是万金也难求的。

  楚晶蓝还是第一次见到家主的信物,不由得愣了一下,只觉得那东西是极漂亮的,楚家的家主信物是一块通红鸡血石,这安府家主信物却是更加珍贵。要在猫眼上雕刻字迹,很容易就会将整块猫眼给毁了,可是这块猫眼却是匠心独具,也不知是用什么手法精细的雕开了底面再衬以极为繁复的工艺手段,将字用汉白玉雕好,直接贴合在猫眼的底部,于是便有了这枚神奇的家主信物。

  信物下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那宣纸旁边赫然盖着一个印,印上是一束稻穗的花样然后旁边有一个的隶书的安字,当真是做的美伦美奂。

  安老爷小心翼翼的将家主信物接了过来,然后脚蹒跚的走到土地公的牌位前极度恭敬的道:“上神在上,信男扣请神裁,欲将安府的家主之位传于第一百二十七代孙行五远溪,他自小聪慧,行事克俭,是个极擅经营之人,还请上仙允其接替家主之位,信男扣谢!”

  他的话一说完,早有仆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阴阳大卦放在他的手中,他先对着神位扣了三个头,然后才接过那卦再扣了三个头,这才将卦扔到早已铺好的米色锻面之上。

  第一卦两阴朝上,是阴卦,安老爷的面色微微一变,又道:“远溪心地极善,以前虽有错处,却是知错能改,上仙是天上神仙,最能容人这短,远溪又是诚心改过,给其一个自新的机会吧!”说罢,他又扣了三个头,再将卦扔出去,这一卦却是两阳朝上。

  安老爷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安子迁沉声道:“远溪你且跪下,向土地爷说说你的一片诚心。”

  卦象本有八八六十四卦,天地乾坤尽在尽中,安老爷连掷两卦都极不吉利,这表明了安子迁极不得神意,那些围观的宾客脸色都变了。本来卜卦之事应该请得道高人来做,只是安府里历代家主的更替都由上一任家主来完成,所有的一切便都由安老爷来做。

  安子迁依言跪在土地公的像前道:“安家因上仙庇佑,铺子里的生意一直都极为妥贴,信男曾有过荒唐之举,却只是年少轻狂之行事。如今成家立业,早已修身养性,再不会做那等狂妄之事,上仙肚量极大,必不计人过往之失!远溪扣首!”说罢,他也扣了三个响头。

  安老爷正欲再抛卦,却听得三少爷大声道:“父亲,母亲,你们看土地爷的眼睛!”

  他说话的时候,楚晶蓝已经看到那神像的眼睛里有红色的液体溢出,她的嘴角边有了一抹冷笑,当真是妙到极致啊,竟是连这样的事都能做得出来。她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就看过许多神示之兆,一直没太放在心上,没料到今日里他们倒让她再度长了些见识。

  大少夫人一看到那红色的液体,顿时大惊道:“天神溢泪!且是血泪,这是大凶之兆啊!”

  那些宾客看到这样的事情顿时大惊,天神溢泪之事在杭城出现过,不过是发生在西首的一间古刹之中,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传闻那一次看到溢泪的百姓,大多死于非命,此时闻言,满座皆惊。

  四少夫人也大声道:“这事极大,莫非土地爷觉得五少爷做安府下任的家主有所不妥,所以才有溢泪之事?”

  大少夫人忙道:“此时是在求土地爷的意思,此时有这样的症兆当指这次的事情,还请父亲从长计议!”

  四少爷道:“大嫂说的有理,这事实在是太过诡异,又是土地公的意思,父亲还是细细考量才好。”

  三少爷也道:“这是极凶之兆,请父亲三思!”

  安夫人看到这副情景,倒没有说话,只是静坐在那里。

  安老爷的脸上满是为难之色道:“安府嫡子,只有远溪,若是远溪不得神意,那可如何是好?”

  一直不说话的安夫人终于缓缓的道:“老爷不用太过担心,远溪虽是嫡子,他若是不合适,还有子期、子墨、子然等人,不如一一试过之后,再确定家主之位如何?”

  “安府的家主之位素来传嫡不传庶。”安老爷满脸为难的道。

  安夫人淡淡的道:“家主之人,德才兼备者当之,老爷又何必如此重嫡庶之分?”

  满座的宾客也皆道:“就是,安五少爷虽然最近是有长足进展,可是之前终究是犯过大错,神都不原谅他,安老爷又何必执着。”

  “这是上神之意,安老爷还是莫做他想,让其它的少爷来试试,谁能先掷出宝卦便让谁做家主便是。”

  “是啊,天意不可违啊!”

  “……”

  安子迁听到众人的对话,心里冷笑连连,他看了一眼那土地公的“红泪”,只觉得安老爷在他的面前玩这种小把戏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看着安老爷道:“父亲,各位长辈说的极对,神意不可违。土地公守护安府这么多年,想必也是极度公正的,只是那些让他不舒服的人当真是罪大恶极,罪无可絮!”

  说罢,他又朝神像跪了下去,一边扣首一边道:“信男无才,让上神如此失望,实是信男之错!”说罢,他做势大哭,一把将土地公的神象抱了过来,再用了一分巧劲,“叭”的一声便将那神像的后脑给掀了开来,众人先欲斥责于他,却赫然见那个空荡荡的神像后脑处放着一袋红色的物品。

  那物品做的甚是巧妙,是紧紧嵌在内壁,再在神像上开了一个极小的洞,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而袋内之物也极细心的处理后,缓缓的流了出来,那放东西之人显然是细细算过时辰的,否则不会如此之巧。

  二少爷拿起来一看,然后惊道:“是猪血!上神眼里的血泪是猪血!”

  “何人如此对上神不敬,竟用了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楚晶蓝在一旁厉声喝道。

  安老爷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还未说话,楚晶蓝又冷然道:“今日是谁打扫的神台?”

  太夫人原本一直都淡然的看着这场闹剧,到此刻冷声道:“如意!”

  如意忙道:“因为今日里要祭神,所以屋子里的布置昨夜里就已打点妥当,荣华堂里也命人在外值了夜,负责打扫的是府里的几个杂仆,但是给神像的擦身之事一直是大少奶奶在做。”

  自从大少夫人嫁到安府一年之后帮安夫人主持中馈之后,荣华堂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打点,就如同新年的夜里是她给神像上的供一般,其它的人怕触犯神灵,一直都不太敢给土地公的像擦身。

  如意的话一说完,所有的目光全落在大少夫人的身上,她原本一直安安份份的站在安夫人的身侧,看到那神像渗出血泪时虽然说了话,却始终一片淡然。

  此时她微微敛着眉道:“没错,神像是由我擦净的,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做过那种不敬之事,因为长年供奉,我比谁对上神都尊敬,又岂会做那样的事情?”

  “若不是你的话,谁又有机会去做那些手脚?”二少夫人的眼里满是不信。

  大少夫人看了二少夫人一眼后道:“神像是由我在擦拭,若是出了事情,大家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我,我有那么蠢会做这样的事情吗?更何况我还怕如此对待天神,神发怒怪罪!”

  “那倒不一定,这事做的极为隐蔽,若不是方才五少爷将神像抱起来,谁会发现这背后的机关?若是不被发现,这天神落泪之事也便无人查证。你等事情一过,再把那猪血取出来,便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了!”二少夫人原本就和大少夫人不和,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对付大少夫人的由头,又岂会轻易放弃!

  大少夫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后道:“二弟妹说的是很有道理,没错,往日是由我在给神像打扫,可是能接触神像的可不止我一人!府里的任何人都有机会!”

  “府里除了你,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动神像!”二少夫人不依不饶的看着大少夫人冷笑道:“再说了,你的心思只怕整个安府的人都知晓一二。”

  大少夫人冷哼一声,也不理二少夫人,却在太夫人的面前跪下来道:“奶奶,孙媳妇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再清楚不过!若是以前,由五少爷继任安府的家主,大少爷在世时,我们也许会想些法子来破坏,那是因为我们有私心,可是如今大少爷已经去了,就余下我一个寡妇,我来惹这一摊子事情做甚么?大少爷无后,我如今栖身安府除了靠着奶奶和母亲的爱怜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的倚仗了,又岂会去做那些蠢钝至极的事情!”

  她的话说的很慢,几乎字字浸血一般,她没有哭泣,那眼眶里却含着晶莹的泪珠,任谁一看就觉得楚楚可怜。而她那一句寡妇,却深深的嵌入了太夫人的心里,太夫人寡居多年,这些年来安老爷虽然孝顺,安府里所有的一切也都顺利,可是身边已没了那个可以陪她说话之人,那寡居的生活看似风光却是满目凄凉,大少夫人又如此年青便成了寡妇,还不如她如今儿孙绕膝,那样的日子真真是极其难过的。

  大少夫人的话不仅字字句句说在太夫人的心上,也说在了满堂宾客的心上,一个丧了夫又没有子嗣的女子只求有好生立命之地,又岂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再则安子迁和大少爷是同胞所生,对大少夫人而言也算是最近的亲人,只怕都巴巴的盼着他做上家主,又岂会暗中生事?

  太夫人将大少夫人扶起来道:“你不用急,这事自会有人查清楚的。”

  大少夫人却轻轻抹了一把泪,微低着头道:“求奶奶做主!”

  太夫人看了一眼二少夫人,二少夫人见那些宾客的眼睛里多是不善,心里不禁大恨,却也知道此事不能再提,她缓缓的道:“大嫂说的是极有道理,只是听大嫂这一席话说来,便是暗指那将猪血放入神像之后的人是不愿意五少爷做家主的,放眼整个安府,除了五少爷之外便是三少爷的呼声最高,莫非大嫂的意思是那猪血是三少爷派人放的?”

  楚晶蓝闻言暗赞二少夫人反应灵敏,二少夫人虽然在大少夫人的面前败北了,可是却顺着大少夫人暗示的意思说出来,若是有人有疑虑的话,二少夫人也大可以说大少夫人的意思。这一招借力使力,用的倒是极为高明的,她的眸光微转,缓缓的看向了三少爷。

  二少夫人的话音一落,所有的目光便落在了三少爷的身上,三少爷的眼里有一抹冷意,却依旧缓缓的道:“二嫂切莫乱说,我是庶子,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夺得安府的家主之位,在我的心里,可是真心实意想让五弟做上安府的家主。再则,二嫂又没有任何证据指证于我,说有些话之前还请二嫂三思而后行。”

  “三少爷的心思,不说安府所有的人都知道,单论半个月的事情和七日前的事情,安府里所有的人都心知肚名,只是不说出来罢了,三少爷当真能瞒得过全天下的人吗?再说了,我可没有胡说八道,那意思可是大嫂的,我不过是把大嫂没有说出来的话说出来罢了。”二少夫人冷眼看着三少爷,眸子凌厉的如刀。

  她的话才一说完,三少爷便觉得一道凌厉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他不用看也知道是大少夫人,他微微低着头道:“那大嫂是什么意思呢?真如二嫂说的那般吗?”

  太夫人听到二少夫人的话时,眼里已有浓烈的不快。

  大少夫人不紧不慢的道:“我从没有指证过任何人,这一切都是二弟妹的猜测罢了。”

  二少夫人原本以为搬出大少爷的事情,也能一并将大少夫人拉入她的阵营,没料到大少夫人竟像个没事人一样,反而接着出言对付她,她的心里不禁有些恼火。

  楚晶蓝看到这等光景,便知道虽然大少夫人恨三少爷,可是她和大少爷的感情在佩兰的事件之后,就已淡薄至极,对她而言,与其这一生都要伺候那个负心人,倒不如他死了来的痛快。而追究所有事情的根本,所有的一切却都是因她而起,所以大少夫人的心里,只怕是发自骨子里恨着她,所以不惜和三少爷连盟。而三少爷杀死大少爷之事,终是安府里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此时也实不能拿出来讲。

  她缓缓的上前一步道:“三少爷和大嫂都不用太急,事情是谁做的,那就是谁做的,老天爷知道,上神也知道,我们也无需着急着查出这个别有用心之人。神鬼之事,原本也是有的,大少爷在天之灵想必也是通透知晓的。而今日上神被人如此恶意欺侮,我相信上神也定会将那别有用心之人严加惩治!而今日是大好的日子,这家主继位之事却是不能再拖了,错过了时辰就不好了。”

  楚晶蓝的话说的合情合理,却又另有所指,当她说到“我相信上神也定会将那别有用心之人严加惩治”这句话时,不着痕迹的看了安老爷一眼,眉眼里有了一丝嘲弄。

  安老爷看到她这样的眼神时微微一愣,有一种心事被人看穿的感觉,却依旧面不改色的道:“晶蓝说的有理,这事可以容后再查。远溪极为聪明,我相信由他来查效果会更好。”

  楚晶蓝扬眉,安子迁朗声道:“谢父亲夸奖。”

  安老爷起身便又欲去拿那一双卦,楚晶蓝却缓缓的走过去道:“这卦方才父亲用了几次都不是好卦,又有了上神像血泪之事,只怕已是不祥的东西了。我这里有一对经了然大师开过光的圣卦,原见父亲有宝卦,不敢拿出来给父亲用,此时已经出事,想来还是用开过光的更合适些。”

  安老爷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的眸子水光敛滟,不怒不喜,淡定无比,仿佛真的只是因事说事一般,可是他却知道这事情已没有如此简单了,他慈眉善目的把楚晶蓝手中的卦接了过来道:“还是晶蓝考虑的周全。”

  楚晶蓝微笑着将卦放在安老爷的手里,却已伸手将地上的卦捡了起来,安老爷面色微变,她却始终淡定从容,安老爷又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不甘,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又是卜卦之事,安老爷这一次扔出去的却是宝卦,楚晶蓝微喜道:“难怪方才父亲掷卦之时都不是好卦,却原来不是因为不喜欢五少爷做安府的家主,而是因为上神被人侮辱了,所以心里不快。如今五少爷一应承查清此事,上神一开心,出的第一卦竟是宝卦,五少爷当真是极得上神的欢心!”

  她的话说的轻雅而又淡然,望向安子迁的眼神里充满着崇拜。

  安子迁看到她的神色,虽然明知道她是在众人的面前做戏,心里终是极为开心,他的眉眼微开,对神象轻轻一磕头后轻声道:“多谢上神信任,信男定不付上神所托,一定会努力做好安府的家主,让安府所有的人都平平安安,让家业更加昌盛!”说罢,他又磕了三个头。

  安老爷的眼里满是不郁之色,却满脸堆笑道:“远溪能得上神的欢心,为父开心的紧!”

  安大老爷看着安老爷那副样子,心里暗暗好笑,却也在旁道:“我这个做大伯的有这样一个侄儿,我也开心的很!如今神意已显,正值吉时,大弟可以将家主信物传给远溪了!”

  安老爷轻轻点头,他也不犹豫,缓缓起身便将欲速从管家的手里将信物拿起,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声:“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人未至,声音先到,一个青衣小厮喘着气如旋风一般跑了进来,大冷的天,那小厮的额头上已满是汗珠,脸也一片潮红,一进来见人极多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便跪倒在地。

  安老爷大惊,将即将碰到信物的手指抽了回来,微愠道:“当真是半点规矩也没有,能有多大的事情?惊扰了贵客和各位长辈你担待的起吗?”

  “不是小的要惊扰各位老爷和长辈,而是事出匆忙!”那小厮忙朝众人又请了一个絮罪礼。

  安子迁见那小厮是安老爷房里的小厮安敏,平日里处事极为机敏,今日里一来倒真显得有些失礼。他冷眼看了那小厮一眼,眼里满是冷冽的光华,心里却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今日之事都是安老爷刻意安排,之前是神像的泣泪,如今又不知要整出什么事情来。

  安老爷轻哼一声后道:“说,出了什么事情这么匆忙,把话说完后去刑室自个去讨十个板子!”

  安敏忙道:“回老爷的话,江南船运的那些米船漏水沉船了!这一次从江南水运至京的米船尽数沉没,小的一听到这消息便赶来回禀老爷了!”

  安老爷闻言大惊道:“怎么可能会这样?那些运粮的船不是都有是船舶坞里做的桅杆大帆船吗?那些船的船板极厚,又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事情?”

  安敏伏地道:“具体情况小的也不知晓,一收到消息便赶了过来,听传讯的人说这一次运粮的船不是那种桅杆大帆船,而是……”他看了安老爷一眼,又看了安子迁一眼后愣是没有把话说下去。

  安老爷却急了,大声道:“而是什么?快说!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安敏低着头轻声道:“而是前段日子五少爷和乌家起了磨擦,将运粮之事交给了顺和坊在运,顺和坊的船大多老旧无比,船的年数一久,船身自然也就不太结实了,再一到南方遇到那些风浪,自然就承受不住,所以……所以才会有这一次的事情。”

  安老爷闻言有些难以置信,扭过头看着安子迁道:“远溪,这是怎么回事?乌家和我们安家已合作了几十年,怎么你好好的就将米交由顺和坊去运?你明知道顺和坊根本就不是做运米生意的!”

  安子迁的眸光不变,正欲说话,三少爷却抢在他的前面道:“我听说前段日子五弟和顺和坊的少东顾少棠常在一起,以前两人还曾一起逛过花街,五弟该不会是因为和顾少棠的关系所以就故意放水,明知道顾家的船不合格,也将米交给他们去运吧!”

  二少爷冷笑道:“算起来,三弟也有半个月没有运过米铺了,没料到这一次对米铺的事情还是如此清楚,三弟倒真是上心了。”

  三少爷不慌不忙的道:“我在米铺许多年,这些年来一直用心打理安府的生意,就算一段时间没有去米铺,可是却还是关心铺子里的事情,知道这些一点也不稀奇,哪里像二哥到米铺已经半月有余了,却一直没有弄清楚铺子里的事情,不知道乌家和安府的关系。只是二哥也太不尽责了,明知道五弟平日里懒散惯了,就应该好生在旁协助,却整日里都陪着五弟四处去疯。”

  他的话里满是指责的意思,却偏偏用了极为淡然的语气在说,在外人听来,却透着丝丝挽惜的味道。

  安老爷也轻叹了一口气,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二少爷道:“你整日里都说要好好铺佐远溪,可是你看看你做下的事情!当真是让人失望至极,从明日起便不要去米铺里做事了,就好生在家休养吧,让子墨去帮远溪,这样我也放心一些。”

  他说罢,又看着安子迁道:“远溪,更换漕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这般擅自做了决定?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一次从南方运来的米粮有十万石担之多,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有何解释?”

  他之前的半句话里满是责备的语气,却不失温和,后半句话里却不知不觉的带了几分凌厉之色,那字里行间,一扫方才的衰老之气,已有了几分当家之主的威严。

  楚晶蓝听到这一席话,便想起了上次圆荷去请郭品超时的事情,她回来的时候说万知楼将乌家的那些水手杀的落花流水。而后她也曾问过安子迁整件事情的原委,安子迁只是告诉她乌家见他新做安府的当家,想趁机涨价。而她当时从安子迁的眉眼里也看得出,事情只怕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也知道安府和乌府自从上次乌有极的事情便有了嫌隙。

  安府米铺的事情,她极少过问,此时听到这些事情,她的心里不禁有了许多猜测,乌家明知道万知楼是极难招惹的,却还是惹上了万知楼。上次的事情除了她听到圆荷提起过之外,整个杭城里一点消息都没有,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万知楼里封锁了消息,另一个则是官府的人封锁了消息。而这一段日子,乌府那边一直都极为安静,乌家老爷的性子是吃不了半点亏的,上次吃那么大的亏都没有反应,只怕他幕后的那个人对他说了什么,所以他才会如此淡然。

  她微微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安子迁,却见他的眼里一片淡然,在外人眼里他是纨绔子弟,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安此时能如此淡定一定有他的后着。

  果然,只听得安子迁淡淡的道:“父亲莫要生气,这件事情和二哥没有任何关系,我将运米之事我给顾少棠也不是因为我曾和他一起逛过花街,只是因为乌家这一段日子一直对安府处处紧逼,那情式仿佛是安府的米除了给他们之外再也找不到人运一般……”

  “所以五弟就要赌这一口气将运米之事交给顾少棠?”三少爷叹了一口气后道:“五弟啊,不是我说你,这经营之事是完全不能赌气的!你如今已是要做家主的人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从大局考虑,你看看你这一次就因为赌一口气,就沉了十万石米,十万担米就是差不多五万两银子了!安府纵然家底再大,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啊!”

  原本一直不说话的四少爷此时也开口道:“父亲,虽然如今五弟是安府唯一的嫡子,但是五弟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经营之才,而反观三哥,他行事就沉稳稳妥的多,这家主之事可不是小事,父亲还是从长计议才是啊!虽然说祖训不可违,但是不能因为祖训在前就毁了安府百年的基业啊!”

  安老爷的脸上满是为难之色,安大老爷看到这一幕冷笑道:“这件事情还真是巧了,那船什么时候不沉,却偏偏这个时候沉,沉和也当真是太巧了些!”

  安大夫人淡淡的道:“老爷说的有理,不过这世上原本就有极多的巧合,而那些巧合很多时候都是人为的巧合,比如说二十五年前的事情,就巧的很,就和今天的事情一样是极巧的。”她说罢,又扭头看着安老爷道:“大弟,我没说错吧?”

  安老爷听到她的话后面色不变,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道:“自古有云,无巧不成书……”

  楚晶蓝一旁打乱她的话道:“父亲和三少爷说的都极有道理,只是方才五少爷还有话没有说完,三少爷就把他的话打断了,何不让他把话说完再做定夺?”

  三少爷冷笑道:“事情已经至此,不管是否说完都是一样的结果。而五弟说来说去也不过只是一些推脱之词,只怕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既然三少爷认为改变不了任何事实,那么又为何不能让五少爷把话说完?”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而五少爷的说词,是推脱之词也罢,是事实也罢,今日有这么多的老爷和长辈在此,是断断轮不到三少爷来定五少爷的罪。”

  三少爷的脸色顿时微变,楚晶蓝的眸光陡然转厉道:“方才四少爷说三少爷是极合适的家主人选,三少爷这么说莫不是真的想做安府的家主?难道……”她的眸光微转后道:“难道方才神像泣泪也是三少爷的手笔不成?”

  “楚晶蓝,你别血口喷人!”三少爷被说中痛处,脸色微变,然后跪倒在安老爷的面前道:“孩儿绝不会做那等事情,还请父亲为儿子做主!”

  楚晶蓝看到三少爷那副面孔,心里没来由的便更加厌恶了几分,圆荷却已厉声喝道:“大胆!我家郡主的名讳又岂是三少爷能这般叫的?”

  三少爷闻言愣了一下,想起朝中的那些礼数,心里不禁暗暗一惊。

  楚晶蓝却不紧不慢的道:“我虽然是安府的媳妇,却也是王府的郡主,三少爷这般将我的连名带姓的一起叫,似乎有些于理不合。”

  三少爷咬了咬牙后道:“郡主纵然再高贵,可是凡事还得讲个理字!”

  “我就是在和三少爷讲理,可是三少爷却好像不愿和我讲理,我只是就事论事,三少爷却发了火,是心虚吗?”楚晶蓝幽幽的道。

  三少爷还欲说话,安老爷却又缓缓的道:“晶蓝,米铺由子墨掌管已久,已有极深的感情,此时听到米船工沉没,心里太过焦急,所以才会出言不逊,你就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了。”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安老爷心里一喜,她却又淡淡的道:“父亲也说了三少爷出言不逊了,那么今日三少爷就不要再说话了,先到神像前跪上半个时辰吧!”

  她的语气很淡,原本依着她的身份是不能处罚三少爷的,但是三少爷却直呼了她的名字,那就是极度不尊敬的行为,所以她便能用她的郡主身份处罚他,就算是安老爷也不能反驳。

  果然,安老爷和三少爷全部都变了脸,楚晶蓝又不紧不慢的道:“其实我这样做也是为父亲好,不管怎么说,五少爷都是嫡子,三少爷是庶子,就算三少爷是五少爷的兄长,也断然不能在这么多的人前指责五少爷,知道的人会说三少爷是关心则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父亲教导无方,所以才会嫡庶不分。”

  她是对着安老爷说的,虽然是顾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她的声音原本就微微有些低沉,此时这般刻意压低,倒显得声音更大了几分,四周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宾客看向安老爷的眼睛里有了几分怪异,安老爷心里大恨,却强自镇定道:“晶蓝说的甚有道理。”说罢,他又狠狠的看了三少爷一眼道:“跪到神像前,今日不许再说一句话!”

  三少爷恼怒至极,却又不能表现出分毫,因为不听安老爷的话是不孝,不听楚晶蓝的话,那就是不忠了,他只觉得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气闷过!

  他狠狠的咬了咬牙,低着头不说话,乖乖的跪在神像前。

  楚晶蓝又缓缓的道:“父亲当真应该好好教教这些庶出的少爷了,哪有嫡子说话庶子打断的份。”

  她这一句话声音就更小了,但是站在她附近的那些宾客却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原本还有人觉得她这样一个女流之辈教训一个少爷,多有不妥,无非就是仗着郡主的身份欺侮人罢。此时听到她的这一句话才觉得她原来是识大体的,真正不懂事的人却是三少爷。就算安子迁以前再有不是,可是他终究是嫡子,庶子欺到嫡子头上来了,真不知道一向讲规矩的安老爷是如何教儿子的。

  安老爷恨不得将楚晶蓝的嘴堵上,面上却还是一片温和的道:“晶蓝当真是极识大体的。”

  楚晶蓝浅笑,便将这句话给接受了。

  安子迁见楚晶蓝处置三少爷的手段可以说是相当巧妙的,他的嘴角微微一扬,把三少爷的嘴封住,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也应该让这些所谓的老爷们看清三少爷的品性。

  安老爷温的对他道:“远溪,把你方才没有说完的话说完吧!只是这事你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这家主之位为父是难以放心传给你了。”

  安子迁冷笑,安老爷嘴里说是不放心将家主之位传给他,可是却设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等着他,昨夜里放火想烧死安大老爷,方才是血泪,此时又是沉船,安老爷的花样还真是不少。

  这只老狐狸比他想像中的还要阴险的多,今日里安府的长辈在此,再加之杭城里有名望的人都在这里,他在外人的眼里原本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虽然这几个月来安老爷已经知道他的本事,可是其它的人另不知道,安老爷今日的奸计没有得逞,又来这一出,不过就是想让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根本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而他今日里再给他们留下这样的印象,那么他这一辈子就只能做一个不争气的纨绔,安府的当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当的!安老爷费尽心力布下这样的局,看似没有半点逼迫之意,只是他自己做不好而已。可是安子迁却知道,这样的局本身就是一种逼迫,逼他在众人的面前“做”一个不折不扣的无能之人,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

  可是这样的为难,对他而言,也许是另一种转机,而且他还有另一个选择方式和结局,他的命运又岂是安老爷所能操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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