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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退为进 一


  岁入初冬,午时太阳仍高挂空中,将大地照得明晃晃的,偏偏照不进慈宁宫那座金壁辉煌,吸引了后宫所有女子竞相争逐的大殿。

  殿里阴风阵阵,黄金做成的凤椅在这屋子里显得暗哑不已。

  在这阳光照不进的大殿中央跪着一名身着淡青色宫装的少女,少女的背影看来萧瑟又凄凉,只有那直挺挺的背未尝弯下去。

  “公主这又是何苦呢?娘娘已经说过不见公主了,公主仍跪在这儿只会糟蹋自己的身子……”金嬷嬷苦口婆心地劝着,明知她听不进去,仍是叹息道:“娘娘收到信儿时可是气得不轻,公主这次的行事是真个惹恼了娘娘,公主不若先行回去,等娘娘气消了再做图谋才是……”

  李凰熙抬眼朝金嬷嬷一笑,她在母妃生产一事上忤逆了皇祖母,现在慈宁宫里面的奴仆避她如蛇蝎,容公公在醒来后知道她做的事只是大骂她一句,“糊涂,坚子不可谋也。”

  然后就气冲冲地出了忠王府,现在她似乎落到如斯田地,惟有金嬷嬷还站在她这一边,实属难得。

  “嬷嬷不用再劝了,我这样做不是想要胁皇祖母,而是请求她恕罪……”她笑笑道,“身为人女,我没得选择……”

  “好一句没得选择。”

  李凰熙听得这讽刺又阴深的话,立即转头看去,背着光的隆禧太后正由容公公扶着进来,那一身的朝服仍未褪下,此刻的隆禧太后双眼冰冷一片,那搭在容公公手背上的指甲在容公公的手上戳出了几个血洞。

  看到她进来,金嬷嬷忙跪下请安。

  “臣孙叩见皇祖母。”李凰熙转身向她磕头道,即使已经跪了一夜,但她仍能控制自己麻了半边的身子。

  隆禧太后抽回搭在容公公手背上的手,冷笑着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凰熙,哀家一直对你宠爱有加,你扪心问问,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你就是这样报答哀家对你的栽培?”

  那一声声质问都传进李凰熙的耳里,她依然磕着头道:“臣孙没有忘记皇祖母的栽培,只是臣孙别无选择……”

  “好一句没有忘记,到头来哀家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哀家一直都道你是最争气的孙女,现在看来你与明福没两样,不,你比她更不知好歹。”隆禧太后咬牙痛骂道,“你可知你有多令哀家失望,在这一件事上哀家一而再,再而三给你机会,你却是将它们一一推开,给六个接生嬷嬷使绊子,给容公公下药,拿哀家遣去的人打板子,你倒是好威风。”眉毛煞气十足地一挑,“别忘了你仗的是谁的势?哀家能捧你上天,也能让你从天上摔下来……”

  她曾对李凰熙抱有多大的希望,她就对李凰熙的所作所为有多大的失望,她一直以为她能明白她的苦心,从而帮助她达愿,哪知道在这一件事上却试出了她的真心。

  在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皇祖母!

  隆禧太后痛心疾首的骂声,李凰熙只是低头一一听在耳里,自从那天母妃活转过来后,她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一天,早早将两位接生稳婆一家送出京,再将那两个接生嬷嬷送宗人府,隆禧太后没审问直接就赐死了那两人,也是皇家秘辛是要死死盖住。

  接着她就到这慈宁宫请罪,不管她当时发作那两个嬷嬷的理由有多充足,可在隆禧太后的心目中她才是有罪的那一个,只因她没有遵照她的命令行事。高坐在慈宁宫权令通天的太后,已经多少年没有遭遇到这样公然不将她放在眼里的行为,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发落?

  李凰熙的一声不吭,也没能取悦隆禧太后,只见她冷冷一笑,“你还有何话可辩解?”

  “臣孙没有。”李凰熙道,“臣孙是皇祖母的孙女,同时也是母妃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臣孙不想失去任何一个……”

  “你给哀家住口。”隆禧太后指着她大喝一声,“哀家记得教过你要想踏上这个位置就无须仁慈,舍不下你那点亲情,你注定了不能一飞冲天。”想通了什么,又阴阳怪气一笑,“你至今仍不知悔改,果然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哀家真是看漏眼了。”

  李凰熙没再说半句话,伴随这位喜怒不定的皇祖母这么些日子,早已认清在她心目中只有她认定的事情是对的,别人的反对就是大逆不道。

  大殿的气氛一度紧张凝滞起来。

  外头的小太监在殿外传话,“太后娘娘,忠王妃抱着十一郡主前来请安……”

  李凰熙一听猛然抬头看向殿外的小太监,她母妃生产才不过三日,小妹出生也不过三日,正在月子中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进宫来吹冷风?

  她这一举动落在隆禧太后的眼中,顿时怒火高涨,冰冷的眼睛看向那抱着孩子在殿外候传的女人,即使有颜色鲜艳的大氅披在身上,那女人仍是苍白着脸色,在秋风一吹之下身形更见单薄。

  看到她的目光,那女人敛裙下拜,“臣媳叩见太后娘娘。”

  李凰熙咬着唇定定看着母妃的脸,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走了回来,她不是跟她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或听到什么话都不要理会吗?母妃这样做是要她的命吗?

  两行清泪划下青白的脸庞,她猛然看向隆禧太后,“皇祖母,臣孙的母妃刚刚生产完,还请皇祖母通个融,让她进殿回话,外头风大。”

  隆禧太后看到她这个样子气更不打一处来,冷哼道,“不过是一点小风,身子就弱到吹不得了?哀家还听闻穷苦人家的女人生完第二日就能下地干活了,富贵人家的女子就是多娇弱。”立时就拂了李凰熙所请,斜睨了一眼那个新出生的婴儿,到头来还是个丫头,到底还是令她失望了,口气更冷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要天下人指责哀家这婆母虐待儿媳你才满意?”

  孙抚芳忙道:“太后娘娘误会臣媳了,给个天做胆臣媳也不敢这么做,只是臣媳未能给太后娘娘添个孙子,臣媳有罪。”鼓足勇气看向隆禧太后,“再者臣媳教女无方惹怒了太后娘娘,此乃二罪也,所以才会进宫请太后娘娘惩罚,所有的错都是臣媳一人之过,与臣媳的女儿没有干系。”

  “母妃……”李凰熙含泪地唤了她一声。

  孙抚芳也看向殿中的女儿,泪水就那样划下,那天夜里若没有女儿,她估计早就魂归离恨天了,再不能让女儿为了护着她再受到伤害,她才是母亲,才是那个应该保护女儿的人。

  母女俩那细微的互动,在一旁看着的隆禧太后突然心生羡慕,她一生无女,与儿子之间做不到这样的贴心,原本她希望可以在李凰熙的身上找到这样的亲密无间的亲情,可现在事实告诉她,她只是孤家寡人,一如她的自称。

  她从来不喜欢这样母女情深的戏码,遂从齿缝里面道出一句话:“好一对情深的母女。”

  这句话听来哪有半分亲情温暖,听在耳里有如阴风阵阵。

  容公公两眼没有斜视,赶紧上前伸出手,隆禧太后冷哼着伸手搭上他的手背,没有再看这对殿外殿内均跪着的母女一眼,就那样阴沉着脸离开了正殿。

  金嬷嬷看到太后离去,叹息地看了眼李凰熙,跟在太后身边久的人都知道太后已是不会再见长乐公主,以往的荣宠真成了过眼云烟,这次的性质比昔日梁兰鸢所做的事更甚。

  “公主,保重。”金嬷嬷道,然后也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才走过转角处,就见到正陪着梁兰鸢前来的仇嬷嬷,仇嬷嬷看她一眼,忍不住冷笑一声,“这回知道自己押错宝了吧?”

  梁兰鸢闻言,刻意转头看了看金嬷嬷,李凰熙失势垮台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可惜忠王妃孙抚芳倒是没有难产而死,“嬷嬷当知良禽须择木而栖。”

  仇嬷嬷的眉头皱得更紧,梁兰鸢这是要金嬷嬷投诚了,真是偏宜了这个老虔婆。

  金嬷嬷弯腰道:“谢过梁小姐,只是我年岁已大,再择木怕也难栖息,怕是要让小姐失望了。”

  居然当场就拒绝她的招揽,梁兰鸢眼睛不悦地一眯,这个老太婆到现在仍没有弄清现实,嘴角一撇道:“既然如此,那本小姐也不强人所难。”直接越过金嬷嬷往隆禧太后所在偏殿而去。

  “给脸不要脸。”仇嬷嬷在经过金嬷嬷时,不屑地骂了一句。

  金嬷嬷没有抬头,到底忍下这口气。

  正殿当中的李凰熙知道姿态已做,再跪就没有意思了,准备起身,哪知才一动,下盘就是一软,跌坐在殿里,外头的孙抚芳顾不上失血头晕,急忙起身奔上前扶起女儿,怀里的婴儿老是动,她连给女儿揉一揉麻了的双脚都困难。

  “都是母妃没用……”孙抚芳挫败地道,慈宁宫里一个奴才侍女都没有,在这偏殿里面只有她们母女相互扶持。

  “母妃,我没事。”李凰熙安抚母亲道,双脚已经慢慢恢复知觉了,看到母亲怀里的小妹睡得香甜,脸上不由得带了一抹笑容,“看十一睡得真好。”

  孙抚芳没有心情去看小女儿,看到大女儿仍能笑出声来,她的眼一酸又掉下泪来,“都是母妃连累了你,不然你皇祖母不会对你……”

  李凰熙给小妹掖了掖被角,“母妃在说什么丧气话?如果要牺牲您才能走上这条康庄大道,那女儿宁愿不要,我只要您平平安安地看着我将来嫁人生孩子,让他们喊您一声外祖母。”

  孙抚芳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鬓边凌乱的碎发。

  “母妃,我们出宫吧。”

  “好。”

  母女俩互相搀扶着离开正殿,再离开慈宁宫。

  容公公与金嬷嬷站在不起眼处看着这一幕,均无声叹息,金嬷嬷说:“容公公,你有何打算?”原本是想着太后疼爱谁那就巴上谁,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变数,再转投梁兰鸢的阵营不太现实。

  “严冬再冷也有过去的时候。”容公公再看了一眼母女离去的背影,道了句不相干的话即转身进去侍候太后了。

  金嬷嬷念着这句话,神情若有所动,最后也转身去忙她的正事。

  在宫里行走之时遇上了前来寻她们的李盛基,至今对于妻子生产那一夜所发生的明争暗斗他还是没有知晓,只知道妻子那天夜里大出血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哪知她如此不爱惜身体,尚在月子中就敢出来吹冷风,“你可知这样吓去了我半条命,不过一转身你就进宫来,生了十一,你以为母后会高兴?”

  “王爷,我不是不放心凰熙,所以才会进宫来。”孙抚芳淡道。

  李盛基转头看向女儿,责道:“留宿在宫里也不给你母妃捎信,有你这样的女儿当女儿的吗?”

  孙抚芳看着丈夫这神色,心里悲愤,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在哪里?“够了……王爷,我们回府吧。”看到女儿朝她微微摇头,她方才话意一转道。

  “父王,这次是女儿处理不当,下次不会了。”李凰熙道,没有必要解释太多,再说这是在宫里,如果硬要争辩,传到隆禧太后的耳里,只怕要扣她们母女一句挑拨她与父王母子感情的帽子。

  “别总听别人夸赞几句就飘飘然。”李盛基板着脸拿着父亲的威仪训了一句长女,看妻子抱着才出生的女儿有几分虚弱,皱眉将那小丫头片子抱在怀里,少有体贴地给妻子挡住那过道的穿堂风,“走吧。”

  李凰熙看到父亲这举动,心里倒是有几分安慰,虽然父亲糊涂行事不精,但是对母妃而言也不是一个差劲透顶的丈夫。

  一家四口人正要离去的时候,后面有公公急忙奔上前来,朝李盛基问安后,即朝李凰熙笑道:“长乐公主,皇上宣您过去回话。”

  李凰熙仔细打量了这太监几眼,这是皇帝李季基身边侍候磨墨的小太监,看来不是陷阱,方才转头朝父母道:“父王母妃先行回府吧,女儿去去就来。”

  李盛基没有说什么话,皇帝的召见那是不能不去的,不过还是吩咐女儿别恃着有太后宠爱而行事骄纵。

  帝王所居的飞龙宫到了秋季就会变得更为萧瑟,这里的景致大气而威严,非慈宁宫那种格调可比,只是现在居住的是大齐最懦弱的帝王,所以李季基与这座雄伟的寝宫始终格格不入。

  皇帝一入冬病情就会反复得更厉害,这段时日上朝的次数减少了许多,看到她进来,露出一抹笑,“长乐来了?”

  “皇叔的身子好些了吗?”李凰熙忙上前见礼。

  “没大碍。”皇帝温和地道,期间还咳了咳。

  李凰熙见状,忙上前给他拍背顺气,不忌讳地接过太监手中的痰孟侍候皇帝。

  皇帝只是很慈蔼地看了她一眼。

  在这个温暖如春的寝殿里面,李凰熙所感受到的是与慈宁宫的冰冷截然不同,那儿缺少的人间温情在这儿似乎可以得到弥补。皇帝只字不提她与隆禧太后的那一场明争暗斗,反而与她开始联络感情,话语都是那么温情脉脉。

  李凰熙只是含笑地应答皇帝的话,只是心中纳闷这个存在感不强的皇叔这样做到底图什么?只是想不通就不去想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皇帝才放她离开,临走前他看着她年轻的面孔,“孩子,没有什么迈不过的坎儿,你是李家的女儿,就要有那样的心胸气魄。”

  “臣侄谨遵皇叔的教诲。”李凰熙一脸感动地跪下谢恩。

  姿态从来都是做出来的,李凰熙坐在回府的马车里面如是想,在她失去皇祖母的宠爱的庇护后,皇叔似乎在向她递出柳枝,只是在这个时刻他到底有何底牌呢?

  她掀起车窗的纱帘子看着那飞快离逝的红红的宫墙,只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不能踏进这红墙内。

  “公主在不舍吗?”夏荷带着泣音道,她是不聪明,但不代表她看不明白公主如今的处境。

  李凰熙反而有心情笑出来,“傻丫头,有何难过的?天下之势不过是合合分分,这一次的离别,代表着下一次的开始。”

  夏荷听不明白公主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但公主豁达的笑容她还是看明白了,这才放下心来。

  马车回到了忠王府,李凰熙正要下马车之际,看到兄长伸过来的手,她笑了笑,伸手紧紧地握住。

  在初冬的天气里面,她与兄长并肩走着,李茴道:“凰熙,别难过,一切都会好的。”

  “我从来没有难过。”她笑着道。

  这一次,皇祖母的作为终让她对她所产生的依赖之情,所建立的那并不深厚却怕早要成为日后牵绊的祖孙之情,统统都付诸流水,锁入寒冬的箱子里面难见春天。

  忠王府新诞下的十一郡主没引起各方关注,洗三之时门庭冷落,仅有静王妃等少数皇室宗亲命妇前来祝贺。

  静王妃看着那粉嘟嘟的孩童,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听闻长乐公主被太后厌弃,怕是难再如往日那般了,她的心思渐渐有些活络飞扬起来。

  “大伯母可安好?”李凰熙问道。

  “还是老样子,怕是难好了。”静王妃道,眉目里的舒心可是骗不了人的。

  李凰熙闻言,笑了笑,趁着无人时,她道:“那就好。”

  十一月初五,李凰熙的生辰,她的及笄礼也在这一日操办,只是本来说要赶在她及笄前回来的梁晏,终是没见到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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