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七娘元朗随了老太太往饭厅去了，刚进门又是惊了一惊，原以为只不过是家里人小聚一番。谁想竟是请了那么多人前来，此时或坐或站着互相寒暄。

　　七娘扶着老太太的手不由紧了一紧，似是知道她紧张。老妇人安抚得拍了拍她的手，便往老太爷那处去了。程老太爷早就便看到了老妻身边这二人。见得二人的相貌都似早去的女儿，愧疚之余又欣喜非常。原是没想过老妻会如此快便将他们接来，只得仓促间办了这认亲宴。想及此他又搓了搓手，倒是难得的有些不自在。

　　一旁有一鹤发童颜的老头观此哈哈大笑，嘲笑道“想不到你这老程头还有今日！一把年纪了却似那愣头青之态！不知的人还道你这是见什么小媳妇儿呢！”

　　老太爷当下回嘴道“想必你是常见什么小媳妇儿的，才知应是何番形容。你且放宽心，看上哪家小娘子，同我说，我便让拙荆去找你夫人好好说道说道！”

　　那老头立时又是作揖又是赔罪，若是真让家中那河东狮知晓，怕是日日得生不如死。

　　七娘等人走近便是瞧见这番奇景。老太太是见惯这老头常惹自家老爷的，只笑骂他二人一把年纪了在小辈面前还没羞没臊。

　　七娘二人虽觉好笑却也不敢笑。见老太太站在了其中一位身后，便知是外祖父了。当即便执礼问安了。程老太爷心下满意，腰板挺着更直，从前未曾得见倒是没什想法，这一朝相见便恨不得叫全天下的人知晓这是他程家的外孙。

　　正待说话，刚刚吃了一瘪的老头倒是抢在程老太爷的先头出声了。“吾与你们外祖为总角之交，姓王，若是不嫌便叫声太公，嘿嘿，也叫我占个便宜。”

　　程老太爷听此吹胡瞪眼，显是不乐意，但小辈多一个人护着也是好事，便不与他计较。才开口道“他要听你们便叫，只是……”他话锋一转，对着王老头骂道“你要叫我家外孙叫你，你怎的连一件见面礼都无！当真是白占便宜来了！”

　　王老头似乎早料到他由此一说，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两个红封，递给七娘元朗一人一个。口中还道“大俗即是大雅，这钱财可是好东西。可要好好收着啊！”

　　程老爷见此暗骂这老头抠门，却也没奈何，让七娘元朗将红封收好便作罢。中间又讲明舅家在福州做官，山高水远不说，而且不得擅自离任，只得等日后再见了。

　　待到开宴之时，程老爷先謝过今日赏脸前来的亲戚朋友，才将元朗七娘介绍给众人。今日所到之人皆是程家在此地亲近接触之人，将元朗和七娘介绍给他们，一来是为了元朗七娘日后在杭畴立足，二来出门在外难免有个意外，让人知晓他们是程家之人，想必诸事也不会太过为难。

　　元朗七娘皆是聪慧之人，哪能不知外祖用心良苦。也无怪席宴开的仓促了。

　　程老太爷说完祝词便邀众人用膳，此时程管家却领了一人进门。却是下午才见过。此时男女不同桌，七娘早随了外祖母去了女眷那边，此时听得祖父那边一时皆静，好奇望去，却是正好见着马文才给外祖见礼。听他言道“小侄下午行马路过，但见府上车水马龙正是好奇。回家才知程老爷子送了请帖，这便立时赶了过来，却还是晚了。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但见程老爷子脸色僵硬，强笑道“贤侄说的哪里的话，你能来我这宴席便是让我小老儿脸上长光了！”当下要请了马文才上座。马文才百般推辞，终是得偿所愿去坐了元朗身侧。

　　其余人本就对马文才前来赴宴惊诧不已，如今又见他坐于元朗身侧。当下心中各有计较不提。而元朗此时却颇为不满。想这人喧宾夺主不说，还一点小辈的样子也无。当真是个不好相与的！又想起小妹下午的神态，此时看过去，又见她白了脸色。心下诧异，想这人难道从前与七娘见过？竟是让小妹频频失态。

　　而马文才此时却是饶有兴致打量着七娘，倒不是对她有什欢喜之情。只是对她神色之间透出的老鼠见猫之态感到新奇。想他马文才仪表堂堂，父亲又是州太守，哪个世家女见了都要巧笑倩兮，美眸转焉。唯她一人，竟是怕他怕得脸都白了。回家后竟是越觉越好笑，这才不顾脸面上门赴宴。想这遥带官家请宴，给马府递帖往常是皆不作理会的。

　　可怜七娘此时面色骤白，倒是将老太太吓了一跳。忙问她可是哪里不舒服。七娘勉强笑道“外祖母不用担心，我就是气愤那人怎的这般作为！”

　　老太太想必也是心气不顺，却是不能表露，知道“此子乃是本州太守之子，当是我们这些遥带官家不能得罪的。你且记住，以后见他且绕着走。”现下倒将马文才比作那洪水猛兽了。

　　七娘点头称是，此时却是不紧张了。彼时她未曾与之相识，若是过于在意反倒令人疑心。不过她从前倒是不知马文才这般惹人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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