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留住
“吴妈，你怎么又在这里了？阿杰呢，在我走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啊？！”张宇连忙起身，焦急道。
“小伙子，我认得你吗？”可吴妈只是茫然道，“我记得我在这里扫墓，得有二十年了吧。可能见得人多了，我记性也差了，小伙子别介意啊。”
说着，吴妈也没再理会张宇，指着面前的墓碑道:“原本在这块立着墓碑的，是一个叫姬宁的主，不过……好像前一段时间，被别人移走了，说要找个新地方。我看这里位置又空出来了，就让新来的住这儿了。”
说完，她边走边敲敲脑袋，哎呦叹道:“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连脑袋也不好使了你说。”就这样一边扫地，一边自言自语，慢慢的走出了张宇的视线。
“看来吴妈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成这样。”张宇看着吴妈渐渐消失的背影，道，“可是，移走奶奶坟墓的，又是什么人呢。会不会和阿杰有什么关系呢。”
可没有线索，张宇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答案的。如此，他索性不再去想，反正没见到阿杰的尸体之前，一切都有可能不是。
走到门口处，张宇回头再次看了看这片墓地，轻叹一声，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会来这了。
他不是没想过把吴妈接走，可吴妈已经习惯了这里，再说，自己如今身无分文，又怎能养活这个老人呢，更何况，她已经失忆了。
想到吴妈，他又是叹息一声，她一生的境遇，又能比张宇好的过哪去。
却在这时，一道清声传来，这声音似蕴着无穷的怒意，又似饱含着焦急的痛苦，带着一丝哭腔，让张宇猛然呆立当场。
“想不到，我没有看错，竟然真的是你，阿宇。”
熟悉的声音，自墓园的门口传来，楚雨晴站在门口，那已有晶莹闪烁的美目死死的盯着他，似是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要把他的所有，全部刻在脑海里。
张宇也是怔然的望着她的面容，那看来已满含怒意的脸庞，和那双如墨般的黑瞳，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只是站在那里，许久不曾动弹。
两个人，就这般站在那里，彼此对视着，虽没有任何话语，但眼神中蕴含的无限复杂的情感，让他们感受到彼此后，身躯都是莫名的一颤。
很多时候，像今天这般的情形，是很少见的，错过了，又怎会重新回来。
可楚雨晴，这个一直以来都那么敏感的人，在那刻如受到了上天的提醒一般，竟然真的，回来了。
而后来某一天，当张宇问起这件事的时候，楚雨晴也没有特别的答案，只是随意道，或许，这是老天，让我们重聚吧。
而他们就这样相互看着对方，许久，许久……直到在某个刹那，一个冰冷的娇躯猛然扑到张宇怀里，不顾形象的放声痛哭起来。
哭的如此伤心欲绝，哭的，让听及之人如此心痛。
楚雨晴边大声哭，边一拳一拳捶着张宇的肩膀，似要把这些天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但不久，她却又双臂用力，紧紧的抱着他，又似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一般。
而张宇就站在那里，任凭楚雨晴紧紧抱着自己，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她身后的黑暗，一动也不动。
“我该怎么办。”他叹息一声。
或许在此刻，他内心的声音被她听到，楚雨晴不再轻捶他的肩膀，只是仍枕着张宇肩膀上哭着，哭着，任凭泪水浸透了他大片衣衫，她的泪水仍是不断的流着。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楚雨晴喃喃道，话里透出的情意，蕴着无比的痛楚。
张宇怔然了。在他的脑海中，从来都没有一个人，紧紧拥他入怀，像是在怕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从来没有。
“可，我又为什么值得你这样做呢。”张宇轻轻一叹，“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啊。”他缓缓伸出双臂，轻轻搂住了她。
这一刻，绕是张宇的心已变得无比坚强，却也不禁被楚雨晴触动了最柔软的地方。
原来在这个世界，还有人在乎他。
犹如干瘪的心脏，在某一刻经受鲜血的浇灌，渐渐的复苏，死而复生的感觉，也莫过如此吧。
“雨晴，别再哭了。”张宇望着那梨花带雨的俏脸，轻轻抹着她脸颊上的泪水，道，“再哭，就不漂亮了。”
可楚雨晴犹如没听见，泪水倒是更加涌出，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
“我不是还没死嘛。”张宇更是无奈道，“可你要再这样哭下去，我就真的死了啊。”
“为什么啊？”楚雨晴仰起头，擦了擦泪，惊道。
“因为你哭的时候，我的心里，不知为何，也会痛的。”说着，张宇的眼睛竟也开始泛红，有两滴泪忍不住滑落而下。
他也说不上来为何流泪，或许，是心痛，或许，是知晓在这般境遇时，有人还会为你哭，而感到高兴吧。
“好，好，我不哭了，你也不要再哭了。”楚雨晴见他竟也有泪珠从脸颊滚下，不禁花容失色，连忙说道。这般焦急姿态，实如一个单纯的孩子。
说着，她从口袋拿出纸巾，轻轻擦拭着他眼角的泪痕，可当她看向他的胸口时，却发现了张宇胸前湿透大片的衣衫，当即小脸瞬间变的像熟透的苹果。
但当她看向张宇时，却发现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仍是望着后方的黑暗，整个人像陷入深深的回忆中，对于她在这短短时间内的各种美丽神态竟无半分察觉。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楚雨晴看着他的眼睛，喃喃道。
可这双眼睛，在经历了世间百态的磨砺后，早已习惯了把一切的情绪深深隐藏，除了眼底那抹亮光之外，她又能看到什么？
却在这时，张宇似回过了神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美丽的眼眸，又渐渐皱起，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偏过头去，道:“雨晴，你……为何来东兴市了？”
“因为……我找不到你。”楚雨晴见张宇心有猜疑，许是不信自己，又念及津城一事之后，他在王嫣重伤之后，心态恐是出了大变化，一念及此，她的心又不禁痛了起来，眼泪又是湿了眼眶，她就这般轻声道，
“从古门一事后，我就去寻找你的下落，可我到王家之后，王家的族长竟说于西门市未见你的下落，念及古门一事，天门也有参加，一番思虑后，我又去了海口市的天门，向天爷问及你的下落，可天爷只是答道你没有死，并没有告诉我你在哪。思来想去，我觉得若是你活着，一定会回来东兴市的。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可在天门时，楚雨晴不仅找到了天爷，还遇见了王家的两个族人，王君扬和王泽，至于他们为何会出现在天门，楚雨晴自当一目了然，但为了张宇提及王嫣之事，她也就没有和张宇说。
“谢谢你，雨晴。”张宇转回了头，望着那梨花带雨的俏脸，他低低叹了一声，要说她既然在这里出现，那么怀着某种目的，是肯定的。
可一个人，为他伤心至此，他又能猜忌什么呢。
“你这是什么话……”见这张宇竟然和她这般见外，楚雨晴秀眉一皱，不禁撅起小嘴，佯怒道，不过她立即便呵呵笑了起来，拉起了张宇的手，向街道走去，“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见楚雨晴立马变得又说又笑的，张宇一怔，对于女人这变化莫测的心思，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被这么拉着，他也不好挣开，只好跟着她一起去了。
而在此刻的远处，于墓园内的某处墓碑旁的吴妈，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全然没有神志不清的样子。
“阿宇，不是吴妈不跟你走，有这样一个媳妇在你旁边，我这样，岂不是拖累你啊……”
说完，她又是呵呵一笑，只道自己记忆仍是超好，一眼便认出来了这女孩就是那天来拜访饭店的那个人。
他们，果真是一对啊。
……
而楚雨晴就这般一边跑，一边拉着张宇，在速度又是极快之下，二人也不知转过了多少个弯，可在这茫茫黑夜中，在这曲折的道路上，他们却没受到半分阻拦，好像那些原本刻在脑海深处，却被淡忘的记忆啊，在迎面扑来的微风中，一道一道的，全部浮现出来了。
张宇用略带奇异的目光看向雨晴，只道她或许对这片区域的道路全部烂熟于心了吧，不然也不会跑的这般快啊。
可这种感觉啊，这种在自己从小长大的道路上尽情奔跑的感觉，这种就算眯上眼睛也能分清在哪的感觉，是多么的享受啊。
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很感激雨晴，正是她，让他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回到了少年的时候。
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充满激情与欢乐的时候。
“到啦。”
不知何时，楚雨晴的步伐渐渐停了下来，在张宇的怔然中，她悄然松开了握住他的手，玉手指向前面，笑道:“看到了吗？”
“看到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张宇喃喃道，他看到的面前，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也没有。
他把手抬起，放在眼前，但是看不到，他突然抬起头，却发现在雨晴松开手的刹那间，她的全部，就已经消失无影了。
仿佛已被黑暗的大口吞噬！
“雨晴！”张宇大喊一声，可声音没入黑暗后，就似被吞噬，再也没有回来。
一股难以言明的恐惧，在刹那间布满了他的心头，他的全身汗毛在此刻全部竖起，一股寒意，沿着脊背而上，直冲头顶。
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让他害怕的地方，可双腿像被灌了铅，他一步也动弹不得。
“啪！”
突然，一声轻响自一旁传来，“嗞嗞”随之接连响起，一道亮光打来，而紧接着，一道接一道的亮光而起，五颜六色，甚是好看。
张宇心里一惊，被这突然亮起的灯光刺的眯上了眼的他，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不一会儿，等他视力恢复之后，他渐渐的看清了前方，不禁呆住了。
五彩斑斓的灯光，把张宇团团围住，而在他的面前，一个灯光照亮的小屋下，那道倩影微笑望着他的面容，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这个人的气质，在此刻，仿佛与嫣儿，再也不分彼此。
……
小屋内，看着这些似一应俱全的家具，张宇又是惊了一下。
怎么它们的摆设，和公寓里一模一样，这是巧合吗？
“在这个年代，为了搞来这些家具，我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呢。”楚雨晴微笑，道，“阿宇，你觉得怎么样？”
可当张宇见到这些家具后，就一直默默的看着它们，许久，都没有回答。
在这连鸟叫声都没有的夜中，整个房间，突然间变的如此静谧，如此沉闷。
楚雨晴默默的望着他的眼眸，目光微微流转着，这一刻，她目中透出些许狡黠，与墓园所为相比，犹如变了一个人。
她就是要看看，阿宇在面对这般选择时，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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