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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幻想


  刘恪扶住摇摇欲坠的刘彘,道:“雉奴,你喝多了,那都是你自己的幻想罢了。”

  刘彘摇了摇头,感觉头脑发木,起身站了起来,道:“我走。”

  刘恪朝沐葵使了一个眼色。

  沐葵靠上去要扶住刘彘,却猛地见他回过头来朝她瞪了一眼:“都走开!朕要一个人待着。”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沐葵与刘恪两个人。

  沐葵再也忍不住内心的酸痛,扑到刘恪身上道:“恪,带我走!即使和你死在一起,沐葵也不愿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刘恪将沐葵搂在怀里,轻轻为她拭去泪水,一句话也没说。

  走出大殿,一阵凉风刮了过来,这缕缕清风使得刘彘曾经绷得紧紧的神经有了一丝放松,同时这微风也送来了一阵悠扬的乐曲……

  “《凤求凰》!”刘彘喃喃道。

  这是刘彘少时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也是他在少年时对沐葵心生爱意时经常爱弹的曲子!

  唉!可惜沐葵却从来没有听自己弹过!

  “在她的心里,只有刘恪才是最出众的!她可知道――为了她,刘彘早已在文采乐理的造诣上不输于三哥了!”刘彘自语道。

  刘彘循声缓缓而去。

  御花园里,繁华藤树下,那里坐着一位红衣少女。

  看到她,刘彘已经枯寂的内心开始燃烧起来……

  一曲悠扬的琴声潺潺荡漾在清幽芳馥的御花园里,耀眼的金光透过参差的树影斑斑点点洒在琴架前端坐的少女脸上,使得她如牛奶一般沐浴在阳光中的粉面显得尤为明媚娇柔,而她一向甜蜜的笑靥此时则盛满了幸福的蜜浆,又是那么充溢了青春的朝气。

  刘恪已亲口答应此次回江南一定带徐婉芷一同回去完婚。一想到就要和自己中意的男子永结连理,满足效法姐姐徐贤妃将一颗心全部系在丈夫身上、为他倾尽所有的愿望,徐婉芷怎能不兴奋?此刻徐婉芷明媚的目光看到什么都会令她芳心大动,看到任何人都有一种要将自己满腹的心事与他分享的冲动!

  其实这《凤求凰》已不知弹了多少遍,徐婉芷再弹及它也只不过是想重温初恋的甜蜜罢了。

  是的,每当弹起这支曲子,徐婉芷就会看到刘恪那一双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上下翻飞,而他高贵沉静的脸就朝着自己露出微微的笑意……

  哦!恪!为何一想到他自己总是会心如鹿撞不能自已?

  小宝贝已经三个月了,不知是男是女?恪说过他已有四个儿子了,这次想要一个女儿,可是徐婉芷为此愤愤不平:为什么婉儿的孩子就得是女儿?一定得是儿子!那恪儿再出远门婉儿就可以不再受这相思之苦了!

  想至此,徐婉芷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婉儿,可有心事?”

  徐婉芷忽听得有人在自己身旁说话,吓了一跳,再一看,却原来是刘彘。

  对于刘彘,徐婉芷再熟悉不过。

  姐姐在世时徐婉芷就来到了太极宫,那时还未见过刘恪,就已和刘彘不知见过多少面说过多少话了。刘彘在徐婉芷的印象里是个仁厚善良、文采出众、高雅脱俗、颇具有贵族气度的大哥哥形象,徐婉芷当然也很喜欢他。

  徐婉芷笑道:“原来是皇上啊,早听说陛下精通音律,还亲自编排了宫廷宴舞,婉儿一直在心里佩服的紧,今日相遇定要好好讨教一番。”

  刘彘已有些醉意,他望着徐婉芷纯洁生动的笑脸,耳中尽是沐葵曾经说过的话“徐小姐还对沐葵说,她仰慕陛下神沐英明,假借与皇后娘娘交好一直住在宫中,盼望陛下能垂青与她。她还说愿像姐姐一样为自己所爱的男子付出一切。”

  刘彘坐到了雕花墩上,将手扬起稍稍停顿又落在了琴弦上,立时一首悠扬的曲子就飘荡在充溢了花香的小亭子里。

  那首婉转悠扬甚至带了一点忧伤的曲子听得徐婉芷如痴如醉,竟被琴技感染落下泪来。

  “怎么了?”刘彘取出一方手帕来。

  一缕淡淡的龙涎香同洁白的手帕一起送到了徐婉芷的眼前,徐婉芷接过来,心里想:都说皇上是极其高雅、爱清洁之人,从这块小小的手帕就可以看得出。他这么爱沐昭仪,想必昭仪也是很幸福的。不过假如要自己选择,婉儿还是要选刘恪。为什么?自己一时里倒说不上来。

  徐婉芷含泪笑道:“陛下琴技高超,使得婉儿身临其境,感动得热泪盈眶。”

  刘彘微笑道:“朕练琴数年,但能静静听朕弹完一曲并能听懂的只有你一人!”他侧过脸来,问:“婉儿,朕好几日都未见你,都在做些什么?”

  婉儿笑道:“婉儿闲来无事,赋了几首诗。”

  刘彘抬眉笑道:“哦,徐贤妃才名远扬,婉儿诗文想必造诣也很深。念给朕听听。”

  徐婉芷微启朱唇,吟起诗来。

  刘彘在酒力作用下头有点发晕,已听不到徐婉芷说话的声音。

  婉儿见刘彘听得“如痴如醉”,犹自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就红了脸垂首低声道:“陛下……”

  刘彘清醒过来,因未听清徐婉芷所作的诗,一时里又不好评价,就道了句:“婉儿诗作得很好。恰好朕也作了一首诗,就请诗翁今日也来评一评。”说罢将头仰起,吟道:“

  日宫开万仞,

  月殿耸千寻。

  花盖飞团影,

  幡虹曳曲阴。

  绮霞遥笼帐,

  丛珠细网林。

  寥廓烟云表,

  超然物外心。”

  徐婉芷赞道:“好诗!好诗啊!陛下。”

  刘彘朝徐婉芷微笑了一下,忽感到头上一阵眩晕,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徐婉芷慌忙上去扶住他,急问道:“陛下!陛下!如何?”在这一刻,刘彘忽然对徐婉芷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愫。

  刘彘虽贵为一国之君,但他这一生唯独缺少的就是这种暖暖的亲情啊!

  少时丧母,父皇又忙于政务,少有时间陪伴自己;生在帝王之家,兄弟之间又少有亲情;他虽是嫡子,但一直生活在兄长的阴影里不被重视,甚至连见风使舵的大臣们也并不愿和他多来往。后来太子刘承乾被废,刘泰被贬,刘恪又辞位……这一系列突发事件使得刘彘这个一直退居在后的小小藩王才一朝被推到前列!他是毫无防备的!以至于舅父长孙无忌问他:“雉奴,你这一生可有什么愿望?”他竟然回答:“雉奴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平安度过一生。”

  但那一天终于来临了!毫无心理准备的刘彘突闻父皇死讯,以至于他哭倒在父皇灵前不知所以,最后还是舅父长孙无忌道:“雉奴,你该登基了。”刘彘这才知道――从此自己的一生就要改变了!但谁也不知道从登基那天起刘彘就常做一个梦,一觉醒来,他都要摸一摸自己明黄色的龙袍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变成了皇帝。

  他又常常自问:这个皇位可是自己想要的吗?

  没有答案。

  但刘彘知道,自从做了这个皇帝,他的乐趣是越来越少了!连自己一向喜爱的诗词歌赋、弹琴作曲都被繁重的政务所代替,每日还要承受舅父长孙无忌无休止的指责和重压!唉!想一想就很窝火!

  可是自己就没有从中得到一点乐趣吗?

  是的,普天之下以我为尊!

  大概最使自己得意的就是高贵不凡、文沐双全的三哥刘恪匍匐在自己脚下称臣吧?刘彘很难说得清对刘恪的感情。自从懂事以来,刘彘就经常听到父皇和大臣对三哥的不断赞誉,又经常看到无数的美女环绕在刘恪周围,就如同刘泰、刘承乾所言――女人见了刘恪就像是蜜蜂闻到了蜜糖的香味,但高贵完美的刘恪对待她们又总是谦和有礼,既避免了招蜂引蝶,又坚决地不给她们一点可乘之机。

  刘彘其实从心底里对三哥心生敬意的,他也试图像三哥一样修文练琴,以使得自己拥有高贵的气质和不凡的才华;他还温文尔雅对待臣子,取得朝中大臣普遍赞誉,到最后终于被推上皇帝宝座。但刘彘又越来越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来源于刘恪和长孙无忌的双重作用!刘恪是那么优秀,以至于刘彘看到了他就可以想象得到完美的君王是什么样子!这种压力使得刘彘不得不加倍努力,以期使得大唐民众不会为以己为君而感到羞耻;长孙无忌对刘彘的压力不同于刘恪的,刘彘对专断的舅舅是发自内心的厌恶,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少不得依靠他!这是十分矛盾的。这种不平衡性使得刘彘常常心生退意,有时竟想:假使当初就遵从了父皇旨意立刘恪为太子,今日会是什么样?但没有假使!开弓没有回头箭啊!自己现在究竟是福还是祸?

  “陛下,你脸色不大好,婉儿送你回去吧?”徐婉芷关切地问道。

  刘彘没有拒绝。

  徐婉芷将手臂小心地插在刘彘腋下,扶他回寝宫去。

  若有若无的淡淡的香味缕缕荡入刘彘鼻息中,他久久地望着这张近在咫尺花瓣一般的脸,有一种想要俯下身去亲一亲她的冲动,但想一想,还是忍住了。

  回到寝宫,徐婉芷将刘彘置于床上,正要告退,她的一只手却被抓住了!徐婉芷心头一惊,回头望去,刘彘一双眼睛正闪烁着灼灼的光芒。

  刘彘道:“沐葵告诉朕你早对朕暗生爱意,假借与皇后交好一直居住在宫中,期望朕能垂青于你,还说你愿为朕付出一切。这都是真的?”

  这不啻于晴空闪过了一道霹雳!

  徐婉芷暗暗咬牙道:沐葵!你嫉妒刘恪钟情于我,竟在陛下耳旁播下祸根!天啊!我可该怎么办?

  刘彘见徐婉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以为说破了心事她正不好意思,就一把拉住徐婉芷的手,使她一下子就跌在了自己身上。

  惊恐如夜半的蝙蝠般扑楞楞乱飞入天!

  惊慌间,徐婉芷想出了一个理由:“婉儿是先皇徐贤妃的妹妹,这样恐有违了祖训。”

  刘彘笑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朕可是什么都不信、什么都不介意的,沐昭仪就曾是先皇的才人……”

  徐婉芷处在极度惊慌之中,但她知道因为沐昭仪皇帝已和刘恪有了嫌隙,若再告诉他徐婉芷是刘恪的女人,恪儿恐怕就要有更大的危险――刘彘毕竟是皇帝啊。

  沐葵啊!我恨死你了!

  刘彘借着酒劲,一边将徐婉芷拉至身边,一边笑道:“朕今日就封你为婕妤。”

  徐婉芷惊恐地不知所措,却好久又不见刘彘动静,大着胆子一看,他原来已经睡着了。

  徐婉芷一颗心这才落了地,蹑手蹑脚出了寝宫,迎面却与沐昭仪正打了个照面。徐婉芷心头火起,正要发怒,转眼又看到刘恪就跟在不远处,马上转了笑脸朝他奔去。

  沐葵看到刘彘睡着,就蹑手蹑脚想马上逃离,谁知惊慌间一不小心将地上摆放的一只大花瓶踢倒了,立时一阵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响起!

  沐葵双腿发抖,转身就跑。

  “沐葵――”刘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站住了。

  一股浓浓的酒香渐渐逼来,沐葵偷眼望去,只见刘彘正缓缓朝自己行来。

  惊慌间沐葵的手臂被刘彘从背后死死抓住了――那只手像铁钳一般死死掐着沐葵的手臂,直至掐到了她的肉里!

  沐葵痛得叫了起来:“陛下!陛下!你到底要干什么?”

  刘彘的笑声此时在沐葵的耳中是那么地刺耳:“你也有害怕的一天?朕以为花仙姐姐一直都很勇敢呢!”他说着一把将沐葵提起来放到床沿上,冷笑道:“你回来做甚?跟你的恪一块儿走啊!”

  沐葵想要解释,但惊恐间一时里竟又说不出话来。

  刘彘将手放在沐葵的脖子上,稍稍用了用力,嘿嘿冷笑道:“你相不相信,朕一下子就可以替你圆了与刘恪在一起的梦想?只这一下……”

  沐葵看到刘彘灼灼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莹莹的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但她知道是自己对不起他,以至于一望到刘彘的脸沐葵心里就有一种酸楚的感觉……

  他要杀就让他杀好了!

  唉!

  一声叹息飘荡在空旷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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