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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归来(1)


  曦朝,真武城,长生殿旧址。

  此时入夜,长生殿深处,一处老屋,灯火通明。

  何楚楚靠在门旁,望着躺在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男孩。

  一旁蒙面的老者在床旁的桌子上写写画画。

  “我不懂,为什么!”

  “没什么不懂的,很多事情你没有接触过,是根本不知道它背后代表的是什么。”

  何楚楚沉默,被老者的话逼至沉默。

  这是她第数不清次问老者为什么,但老者一句话不说。

  在皇帝要离开真武的前一天,何楚楚带着估计是全天下最会审问的人去见老者。

  老者以他死了,余风骨就不可能醒过来为由,让何楚楚顿时泄气。

  因为余风骨莫名其妙地昏迷,几乎是所有人的计划被迫打乱,李相得知情况后,连夜派加急文书,安排余风骨不在的日子里他们要做的计划。

  何楚楚更是如此,她几乎是孤注一掷把希望压在余风骨身上,但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她每天都是在余风骨旁边打地铺休息,整晚整晚都是寸步不离。

  而在余风骨昏迷的日子里,越来越多的事情产生细微的变化。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所有关于余风骨一方的追捕,因为何楚楚无法再有什么行动,而被迫告一段落。

  何楚楚自小镇里出来的日子到现在,就感觉到所有的事情都不在她的控制下。

  这种不掌控感从镇京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后在何楚楚的心中呈指数式暴涨。

  到现在,余风骨突然陷入昏迷,接着说出“我来寻你”的人在余风骨倒下之后就可怖的凭空消失。

  何楚楚当时极其慌张,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炸裂,她几乎是当场哭出来。

  但不一会儿一位老者,蒙着面,却能看得清路,他当场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余风骨如果没有醒来,世界将被毁灭。”

  “你们杀皇派的计划,没有余风骨的话,没有任何机会施行。”

  “接下来,我来接收余风骨。”

  何楚楚听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她暗中跟着老者到了这处旧址。

  之后在客栈相关资源的调动下,何楚楚发现一个可怕的事情。

  老者带何楚楚来的地方,这处旧址,前身便是曦朝的长生殿。

  事已至此,何楚楚顿时明白,现状再也不是她能掌控的了的事情了。

  但她想起余风骨还清醒的日子,尤其是在镇京城的时候,他如同天神降临一般救下她的时候。

  她单方面相信自己同余风骨还有着很深的羁绊。

  这是能力再怎么变化也割舍不了的事情。

  而老者也像是接受何楚楚出现在老屋,虽然何楚楚也明白,老者就只是把她当作透明人。

  之后,无名也被何楚楚带来老屋一同看看昏迷的余风骨。

  何楚楚看在眼里,那一天,无名莫名像是失了魂似的。

  她不忍再看,于是在某一天的深夜里,何楚楚想到余风骨身上背负的东西。

  或者说,是多方势力让他背负的东西。

  是不是根本不是余风骨原本的意思,有时候何楚楚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抬头看着能看的到的余风骨。

  这么小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在一夜之间,好像成了很重要的人物。

  她就此陷入无际的幻想,转而才能入眠。

  这一夜,何楚楚在白天奔走在真武城,余风骨一倒,很多事情不得不延后,甚至有些事情还要为此去解释,争取到后续的支持和机会。

  接连几个白昼,何楚楚为此身心俱疲,她也顿时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和无力感。

  直到这一夜,何楚楚要完成的事情仍然没有结束,但也因为余风骨陡然昏倒,她也能从新思考自身要做的事情,能好好休整一次。

  迎接余风骨的醒来。

  为此,何楚楚养精蓄锐,再度睡去。

  另一段时空,寻风伸出手,看着上面突然出现的红色纹路。

  他指向天空,狠厉握拳,随之收束的还有眼前的景致和天空。

  然后便是再度变换的景色,寻风知道自己在跟什么事情对抗。

  他也有兴致做出对抗的行为。

  .......

  寻风沉默望着他没有出现在余风骨的世界的时候,余风骨发生的事情。

  天都,雨花台。

  六月的天都,一种让人一言难尽的天气,热到地老,热到天荒。

  屋子里的空调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在属于她的季节里浓墨重彩着登场,余风骨赤裸着上身,趴在木质的地板上,外面大把的阳光照的他懒洋洋的。

  他在摆弄着那台老旧的笔记本,使用着谷歌查询各式各样的学校的信息,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他却乐此不疲着。

  余风骨不再搜索这些的时候,临关闭笔记本前,下意识的切到了藏在屏幕右上角的qq屏幕,点开了叫“我的心头好”的列表,只有一个叫栗子的女孩静静的待在这个列表里,待在他的心里。

  头像是灰的,余风骨有点怏怏的,准备下线了,光标划到红色的叉叉的时候。

  电脑响起qq的提示音,把他惊了一下,慢慢的看着左下角的闪烁的头像,是她的,肾上腺素止不住的涌上了他的大脑。

  点击后,弹出了对话框。

  幕入眼帘的一句话“风骨,明天的毕业聚会你来吗?”

  墙上的挂历中,26号被鲜艳的红色笔迹圈上了。

  快速敲动着键盘:你问的什么呀,我怎么可能不去呀?并未点发送。余风骨觉得不妥,删了又重新打了:怎么,你不去吗?他又觉得不妥,删掉未发送的内容。静静发呆着。

  几个简单的字母,我怎么连一句话都打不出来了?

  天人交战着,慢慢敲打着键盘。

  “去呀。”

  “哦......”另一边发来意味不明的字与符号。

  “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余风骨懵懵的看着屏幕,她会说什么?她要说什么?我要怎么回?我该怎么办?

  要不要逃避?

  适时的,卧室外响起尖锐的嗓音“风骨,到菜市场买几根葱,家里没葱了,回来的时候买份晚报,你爸爸要看,也去理发店理理头发,明天去同学会的时候也好精神点。”

  余风骨应和着,然后快速敲打着键盘

  “我妈妈让我去买一些东西,回来我们在聊。”

  关闭了电脑,并合上它,放到了桌子上面。

  未战先败。

  他套了短袖,接过妈妈给的钱,给坐在沙发上的爸爸打过招呼后,插着兜,悠哉的下楼。

  屋外有着尖锐嗓音的中年大妈是余风骨的妈妈,年轻的时候唱吴侬软语满满的越剧出身,身段好着哩。倒是结婚后就慢慢的隐退,原先的满满的仙气也不复存在,反而是更加市井的烟火气。女人甘愿屈居于柴米油盐的生活,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背后应当有一个神秘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此时正安逸的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茶几上是触手可及的水果,空调传来厚厚的凉气,厨房跑来浓浓的烟火气。这些不无在炫耀着,这户人家是多么的安稳。

  今年的六月是比较美好的夏天,而风骨同学已经十八岁了,有资格担负全部刑事责任了。要有成年人的负担了,可是他活了十八年,自生以来就迷茫着,比如那名叫张栗栗的女孩吴侬软语的问他要选什么大学,当时的他像是被这个关乎到大多数人的未来的选择刺激到变呆了,凝视着栗子,空洞无神。良久无言后才得到“不知道”这样的回答使得栗子气鼓鼓的不再迎着他的目光,转而跟着旁边的女孩说话。

  当时的他在想啊,我愿随你而去,可是懦弱让他不再敢言语。

  他又想着等上了大学呀,那个藏在他心中的小孩未来应该要变得帅气,聪明,有女孩爱,还应该是不平凡的。

  余风骨曾经并不出彩的时光里,有过那么一段追随后宫动漫男主的梦想,可是遇到了张栗栗之后,他马上雪藏那段尴尬的中二时期,碰到初中同学后,也决口不承认这样的梦想的存在。常常回答着有这种闲心还不如好好学习,诸如此类。

  而他自己始终觉得有活下去的资本,有着足够的主观能动性去谈论着前途。他曾经在天台上发呆的时候就想过未来,给出了非常明确的一步-上大学,虽然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

  他就是这样的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没什么本事,活了十八年,有着足够的欲望快马加鞭的跑向目的地又能不带留念的迅速撤离,绝情而又专情着的一个小孩子。

  余风骨一溜小跑的买了几根葱,又排出几枚大洋去理一个精神的寸头。

  “风骨,你要上大学了吧?”

  “是啊。”

  “大学好啊,能赚钱啊。”向往的语气。

  “哈哈,对呀。”敷衍的笑声。

  “可惜不能见到你了,给你理发,舒坦。”自从搬来这个小区,余风骨一直在这家店万年不变般的理着寸头。

  “不能。”风骨没有应和的笑,闭着眼睛严肃的说着。

  理完后自信的溜达到报亭,买了今日份的金陵晚报,又靠在一旁假装看报纸,随手一翻看到了关于四川等地的多次小规模地震的报道,这个报道刊登在小版面上了,余风骨并没有细看。因为报亭摊上让人血脉喷张的某情色杂志一直被余某人偷瞄着,骨子里的小猥琐显露无疑。报亭的大爷老神在在的研究手上的象棋残局棋谱,应当是要与小区王大爷一较高下。

  余风骨内心还是有点小羞耻,那副容貌了然于心后就小跑着回家了。那副模样,活脱脱像一个丢盔卸甲的逃兵。

  热火的夏天终于是有了一丝凉意,他蹭蹭以强身健体的目的爬着七楼,气不喘心不跳的回到了家中,葱和报纸交到了物主手上,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卧室,打开桌上的笔记本,连上网,点开qq,连接成功。

  那一栏,头像依然是灰的,聊天框停留在他走之前发在屏幕上的话。

  他丧丧地合上笔记本,躺在床上默然的发呆。

  那时的他真像一条失败的小狗,真像一个失败的丧孩儿。

  在饭桌上,余风骨默默的听着母亲对明天琐事的唠叨,听着父亲告诫明天宴会怎么做的叮嘱,电视仍在放着声,楼道的野猫撩人的猫叫着。真是让人感恩的平凡。

  茶余饭后,余风骨爬上了天台,这般时节的星空来的都比以往早了不少。

  他享受此时的宁静,风微凉的吹着,对面人家的漂亮女孩露出着姣好的大腿,踮起脚尖收着尚有余温的床单。

  他丧丧的心情有了好转,惬意的双手撑在地上,充满希望的眼睛凝视着星空。

  这时候的他脑子里一直在做一个事,寻找。寻找哪一团的星星是她的模样,至于其他的人生大志,追求与梦想,至少在此时,是不存在的。

  生活这么安稳,谈什么胸怀!

  他遇到她的时候是在初次入学的一个午后,余风骨早早吃完饭,拉开教室的门,阳光偏巧不巧的照到了一半的教室,她坐在第三排的最后面,后翘着椅子,慢慢的摇动,做出老人椅的假象,双耳别着耳机,目光迎着阳光,马尾辫有韵律的摆动着。余风骨纯情的少男心漏了一拍,教室好巧不巧的只有两个人,很快的,张栗栗注意到这个奇怪的男孩,她害羞的拔下耳机藏起来,有了相对无语的沉寂,红着脸的少男少女,竟有了些暧昧的味道。

  “同学,我,我刚吃完饭,嗯...就比较早的回教室了。”

  “嗯。”细如蚊蝇的声音。

  “同学,你还好吗?”

  “还,还好。”栗子猛地坐正。

  “我没事。没事。”又补充着说道。

  “我记得你叫张栗栗。”

  “嗯。”

  “我叫余风骨。”

  “嗯。”

  余风骨每次想到这就咧嘴大笑,当时栗子的表情可爱到让人想犯罪。之后他不出意外的慢慢沦陷到对栗子的爱慕中,而那一天对风骨同学来说,尤为特别,以至于他曾经反反复复的琢磨过那一段对话,表情自然猥琐至极。

  至今想来,可能他这样的孩子,别人给一块糖都能念上半天,哪怕对方只是无意间的举动。

  可怜着,弱小着,又无助着。

  余风骨的可怜又体现在琐碎的日常里,他很羡慕那些小伙伴时时常常是三五成群着,小学五年级之前是父母一直接他回家,每次想要抗拒父母这种不断奶的行径,都是被父亲亦或母亲严厉的呵斥着,而余风骨只能怂怂的应承着,所以他那长长的年头里只能拉着父亲或者母亲的手,跟着父母回家,很容易看到那些他羡慕的小孩成群结队的踢着路上的石子,高声谈论着今天的事情,而他只能一脸羡慕着。

  清风飘过,渐渐有了凉意,于是余风骨走出了天台,说是天台,其实也只是普通楼房的房顶,下面是深红的瓦块,螭吻立于其上,爬上容易,爬下去的时候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一个不慎,就极有可能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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