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丹墀雷阵

　　红豆心里自提防着他，于是小心地扯着帖儿的一头，用力一揪扯了过去，粗粗扫一眼，若无其事地“噢”了一声。

　　重楼小心地上前一小步，埋头低声道：“这河湾莲叶下闲游红鲤本是八千多年前玄天素女青荇大神所养，只是些凡界没有灵根的普通品种，寿数如蜉蝣短暂，只存几日光阴，虽受川水灵气恩泽养育，却不算我川中水族，川主自可放心食用！”

　　被道破心事，红豆本该是老脸一红做恼怒状，奈何跟自己那个面皮比肚皮还厚几倍的师尊混了几百年，偷酒被抓是早就习惯了，自觉面皮厚度比之师尊也差不到哪儿去，是以没事人一般甩甩手上的帖子白了重楼一眼，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这个寿宴有什么好去的？跟一帮十多万岁的老头儿们抢酒么？这类事情一向是你打理的，我还是乖乖在泊禹山上纳凉的好！”

　　“川主有所不知，这太白封家和我们泊禹川水神数十万年同出一源，都由末阳大帝亲赋灵脉繁衍而来。所以两家历代交厚，三代家主更与泊禹川有重恩，川主你接任时封家虽在闭山之中仍遣二公子送来重礼！所以，这次太白药神开山以来第一件大事，又是三代老祖宗大寿，您还是有必要露面的！”

　　“这样啊……，”红豆抿起嘴口长出一口气，故做老诚地沉吟一下，“好吧，那就去！不过你得跟着，神仙们乱七八糟的规矩我又不懂，你在边上可以提点着些，让我不至于丢了泊禹川的人。”

　　“这是自然，川主尽可放心！”重楼向她躬身，又道：“月初太白就已开山，中旬就已有人拜山，我们既与太白交厚，又是小辈，自然要早些去，提前十日左右最为妥贴。川主认为可否？”

　　红豆抓抓头发，“十日，那不就是后天？”说罢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抬眼望望天，己是正午，是时侯回去?觉了，于是又打一个圆满的哈欠，“……嗯，随你，走的时候叫我一声！”说罢转身进了草庐。

　　一觉醒来后，美美地吃了顿全鱼宴，吃撑了的红豆双手撑着大腿坐在桌子前盘算起来，睡觉之前她好像答应了重楼陪他去什么太白寿宴。寿宴她不喜欢，但是太白药神封家，对她来说是个太神秘的所在，这几百年来，九界各州，她没少游荡，唯有太白群山，九界之中最神秘莫测的药神封家，她向往已久的地方，还是平生第一次有机会去逛逛。

　　三百年时光，在神界最短，凡界最长。红豆艺成下山后，修为比之高明点的地仙都不如，她性子又懒散，在修炼上也不上心，直到遇到他。

　　茫茫九州，荡阔天地，有一种声音在等待着她的聆听，等待着她的和鸣。初时她并不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相距太过遥远，她知道这与她修为不够有关，为了能短时间内提高修为灵力，她比以前勤奋了太多，夜夜对月修练，可是成效太慢。母亲的三藏宝册也翻了几遍，除却一些旁门左道的妖异大法外，以丹药辅助练功是最为常见的。

　　红豆在人间界游荡许久，除了玩，也学了不少实用的东西，当然最为精通的还是音律，但对炼丹之术也学了不少，可是无论是凡界学的还是三藏宝册记载的炼药之术都不够精深，对许多神草秘药的淬炼之法都不甚详尽。她为了提升功力，强行炼化淘来的天材地宝吞服，惹出不少乱子。现在有机会去药神家坐客，对她来说简直像天上下肉包子一样可爱，虽然封家不收门徒，可是运气好了见识一下封家药术也是好的。

　　六月十六天气和美，是个出行的好日子，红豆携重楼田田驾着云团，仙气盈盈地停在墟空向下俯视太白群山，就身不由已地被传说中巍巍太白，莽莽群山十六峰的恢宏气势吓得颤了三颤。

　　红豆稳了稳身形，三人落下云头，步行上山。太白主峰下，是一片塔碑石林，封家历代家主埋骨之地。将碑林立于山前是封家祖训，喻示后人，即使是药神世家，亦遵大道轮回，有着救不了的人，改不了的命。

　　山下有许多黄衣小童子，在碑林前指引客人上山。

　　红豆在前，重楼田田在后，一路随着童子上到中峰。山腰处峰回路转，前方豁然开朗，眼前几丈宽的巨大石阶，石阶由朱红如镜的异石铺成，足足有九九八十一阶，上面流转着金色光纹。石阶两旁火枫掩映，犹如冲天之火，层层叠叠，直上云霄，

　　“这就是传说中的丹墀雷阵，凡杀孽太重的人只要一只脚踏上这石阶，立刻会引动天雷石火！”重楼小声解释道。红豆轻轻点点头，对太白中峰的丹墀雷阵她早有耳闻，九界中，典籍上对这丹墀雷阵有太多记载，议论，评价。

　　丹墀雷阵是上太白山的必经之路，相传是当年末阳大帝赋于封家灵脉后为防止封家中有人被九界浊气所迷，失去本性走上邪途而设，同时也保护封家不为九界中有野心之人所夺。丹墀雷阵威力巨大无可估量，阵法开启之时，整个太白山都笼罩其大阵的庇护之下，外人无论从太白的任何一个角落想要入山，都会受到雷阵的威压，九界中无人可撼可破。

　　而封家人必居于太白群山之中以山中灵气滋养灵脉，若离开太白山长久必灵气枯竭而亡。封家若有后人入世杀戮，便再也不能过丹墀雷阵而入太白，必消亡入外。

　　每年，有无数人前来拜山求医，必要过这九九八十一阶朱红石阶，天雷石火，时有在山腰响起。药神封家不管前来求医的人是至善或是至恶，是帝王贵胄还是贫贱忧戚，只要过得了丹墀雷阵，便视为洗去一身功劫，只是病人，都会尽全力救治。

　　九界中太多鼓唇摇舌之士对封家褒贬各异，然封家数十万年间，依然耸立在那里，没有丝毫变改。而所有神魔精怪，都不得不承认遵守封家的规矩。

　　此时丹墀雷阵上罩着一层水色结界，石阶旁开数步处露出一条草石小径，这条秘径直通山上，平时草木掩盖不见于世，只是必要时才由家主亲启，方可引人不入雷阵而上山。数十万年来，这条小路开的时候都极少，此次寿宴居然提前十数日开启，一时引起了不小的哄动，九界中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恨不得全来围观，俱被守山童子拦在山下，只放有请帖的人入内。

　　三人由小童引领上山，一路上层峦叠峰，景色殊奇，小童便一一解说，红豆看得眼花缭乱，听得笑逐颜开，心里痒痒的不行，恨不能立时分身出去，把那稀罕景致细细把玩。奈何众目睽睽之下，泊禹川的面子还是要保持一二的。不得不端起川主架子，一步三摇地慢慢踱上了山。

　　太白第六峰积云峰，常年云雾缭绕，气候温和湿润，最适合种植草药果蔬，封兮阳一身家居常服，正手执玉锄给一片葱翠的香麦苗除草。麦田边上的银丹树下，搭着一个简单的青石凉台，铜壶中山泉乍响，山风徐徐，暗香悄悄，好一幅怡然自得的闲居图。

　　“九弟！你惯会躲清静，现在前山忙的不可开交，四叔六叔三爷爷早早就去主持了，人手不够用，连才回山不久的叔伯兄弟都被支使到各处帮忙。老祖也在尚鄯阁会见老友，这会子整个封家，只有你这个家主，居然最为悠闲，啧啧……”封酹月大步流星的走来，左手里拈着个帖，右手捏着个小银丹果放嘴里啃，那银丹果尚未成熟，黄中泛青，最是皮薄青涩，且果核大而极麻，实无一点点可吃之处，封二少爷却啃的极有兴致。

　　封酻月吊儿郎当地走到近前，蹲下身来摆弄香麦草青青的叶子，“啧…，真不错，公子性喜疏狂，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唉，不过依我看咱们哥们逍遥的日子怕是要到头儿了，不知老祖怎么想的，非要在这风云搅动，诡谲难辨的时候大摆宴席，广邀九界名流，分明是种要入世的形容……”酹月叹着气，顺手折了几片麦叶，一并放入嘴里。

　　有风从山涧入刮来，风中隐透着潮湿和燥热，封兮阳右手轻动，除去田中一株恣意狂长的杂草，从麦苗间长身而起，悠悠地踱到清凉台边烹起茶来，并闲闲地道：“二哥这个时候来，可是要与我分一杯茶的？”

　　酹月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叶道：“当本少爷闲地哪，还不是因为众叔伯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才派我来叫你。诺，这个帖儿…”说着已经把字帖递到了封兮阳面前。

　　“天界来人了，说是什么天界最受宠的帝女与皇子。一向架子大得要命的天帝老儿为了拉笼封家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又他妈是帝女，他不知道九界中最不缺的就是他妈的帝女么？”酹月说着说着却不觉动气，渐渐咬牙切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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