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说好的一辈子

　　“寂寞闺阁静悄悄，庭院春深空寥寥。懒梳妆，周旋少，五陵年少去杳杳。前时被底颠鸾鸟，郎情妾意誓滔滔。痴情女，无情少，枕边言语都忘掉。待君来时须祈祷，劝尔休恋黄花妙。胸上雪，任君咬，莫叫千金去买笑……”/p>

　　第二天早晨，焦三娘早早地就起了床，洗脸刷牙后便坐在窗前梳妆台旁，拿起一把牛角梳开始梳头，一边梳头还在一边哼着小曲儿。她唱的是一盛唐时最流行的教坊名曲，名曰复句《渔歌子?盼郎归》。/p>

　　一般人认为，唐代文人只会作诗不会作词，都以为词是宋代人明的。/p>

　　其实不然，事实上词并非宋代人明，而是起源于汉乐府，兴起于南北朝时期的梁朝，流行于唐朝，鼎盛于宋朝。/p>

　　唐代教坊歌女所唱的曲目大部分都是词，而不是诗，比如唐代诗人张志和的《渔歌子》，韦应物的《调笑令》，白居易的《忆江南》，温庭筠的《菩萨蛮》等都是词。/p>

　　只是唐代文人作诗太牛，掩盖了词的光芒。/p>

　　虽然焦三娘唱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吵醒了林晚娘母女。/p>

　　听到焦三娘唱的小曲儿，林晚娘从床上坐起来，心里不禁有些纳闷，这丫头这是怎么了？昨天来时还是一脸的要死要活，现在咋还唱起小曲来了？而且唱的居然还是一描写男欢女爱的小曲儿！/p>

　　“待君来时须祈祷，劝尔休恋黄花妙。胸上雪，任君咬，莫叫千金去买笑……”/p>

　　焦三娘梳完头，先是打开梳妆台上的脂粉盒，拿起粉刷对着镜子在脸上涂了一些胭脂，然后又拿起花钿开始对着镜子往额头上贴花黄，口中始终在反复哼唱着那小曲儿。/p>

　　所谓花黄，是古代女子贴在额头上的一种额饰，也叫额黄或者花钿。/p>

　　普通人家女子一般都是用红、黄、绿等颜色的彩纸剪个小花样贴在额头上，实在没钱也可以在额头上用笔画个花样甚至点个红点什么的都可以。/p>

　　富人家女子贴在额头上花钿就复杂多了，差一点的先用彩纸剪成花样，然后在花样上刷上闪光的云母粉或者贴上鱼鳞片，好一点的会在彩纸花样上粘上闪光的螺钿壳或者云母片，家里特别有钱的就直接用银箔或者金箔裁剪成花样贴在额头上，甚至会在金箔上粘上小珍珠或者玉石颗粒等，看上去晶莹闪亮，特别好看。/p>

　　林晚娘昨天看到焦三娘时，焦三娘还是一副男孩子打扮，脸上也不涂脂抹粉，一副清水出芙蓉的样子，不知为何今天却认真打扮了起来。/p>

　　看着焦三娘对着镜子孤芳自赏的样子，林晚娘笑着摇了摇头。/p>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少女的心思没人能懂，看来这丫头是到了思春的年纪了！/p>

　　林晚娘笑着问道：“三娘妹妹，你起来了？”/p>

　　焦三娘吓了一跳，转回身有些不好意思道：“起来有一会了，晚娘姐姐你醒了！”/p>

　　林晚娘给囡囡穿好衣服，娘俩也起了床。/p>

　　她们刚刚洗漱完毕，黄杏就从门外进来道：“林娘子，焦娘子，早饭已经准备好了，红姐让我过来看看你们洗漱了没有，要是洗漱了就去厅堂里用早饭。”/p>

　　林晚娘道：“好的，黄杏妹妹，我们马上就过去。”/p>

　　黄杏走后，焦三娘坐在床上，打开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套女孩子的衣裙穿在了身上，下身是一条淡紫色内絮棉衬的夹裙，上身是一件绿色窄袖夹袄，脚上依然穿着胡靴。/p>

　　穿上这身衣服，原本一副男孩子打扮的焦三娘立马平添了几分妙龄女子的妩媚和妖娆。/p>

　　林晚娘抱着囡囡，笑道：“三娘妹妹，你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p>

　　焦三娘脸一红，过来拉着林晚娘的胳膊：“晚娘姐姐，红妹还等着咱们去吃早饭呢！吃了早饭，阿柳和小蛮两位妹妹还要回家乡省亲，咱们还得帮红妹照看店铺，咱们抓紧过去吧！”/p>

　　林晚娘笑道：“傻妹妹，姐姐是过来人，你告诉姐姐，是不是心里想见那个人了？”/p>

　　焦三娘道：“才不是呢！晚娘姐姐，咱们快走吧，要不红姑娘该等急了！”/p>

　　两人抱着囡囡出了客房，来到厅堂，见厅堂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饭。/p>

　　李红道：“晚娘姐姐，三娘姐姐，就等你们了，快坐下吃饭吧！”/p>

　　林晚娘问道：“阿柳和小蛮两位妹妹呢？”/p>

　　李红道：“厅堂里坐不下，我让她们去客房陪她们的家人吃饭了。”/p>

　　吃过早饭，高旺和林宽已经赶着马车来到了安邑里，大家把杨阿柳和蒋小蛮回家要带的东西都装上车，然后便坐着马车去了众乐坊。/p>

　　此时，秦钺已经带着崔八郎、曹越、彭彪、武定、秦安等在了众乐坊门前，不但秦威带着宇文婧来了，潘大虎和常安也骑着马来了，常安还带来了两名宋王府家丁。/p>

　　杨阿柳和蒋小蛮的父亲上前给秦钺见礼：“少郎君好！”/p>

　　秦钺拱手还礼：“两位丈人好。”/p>

　　大家见过礼后，秦钺道：“阿柳，小蛮，你们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乡了，为了你们这次回家乡能风光一些，我打算给你们每人派四名兄弟，护送你们回去。”/p>

　　杨阿柳和蒋小蛮都向秦钺万福：“妾身谢过郎君！”/p>

　　秦钺开始分派人手：“大虎，彭彪，武定，你们三个带上一名王府家丁，和高旺一起负责护送阿柳妹妹回咸阳县。八郎、曹越、常安，你们三个也带上一名王府家丁，和林宽一起负责护送小蛮妹妹回新丰县。这里距离咸阳和新丰县也不是很远，如果路上顺利的话，估计用不上两个时辰就能到。”/p>

　　潘大虎对秦钺拱手道：“请少东家放心，我们一定将两位娘子安全护送到家。”/p>

　　秦钺又叮嘱高旺和林宽道：“高旺、林宽，你们也别让马跑得太快了，千万别把马车跑坏了。路上该休息休息，该打尖打尖，记着时常停车检查一下车轴和轮子，该上油上油。重要的不是度，而是一定要保证安全。”/p>

　　唐代的马车都是木轮，车轴靠加了石墨的油脂润滑，如果路上跑掉轮子，连备胎都没有。/p>

　　高旺和林宽也保证道：“请少东家放心，我们一定会注意的。”/p>

　　李红早已为杨阿柳和蒋小蛮两家人各准备了三十贯铜钱，分别装在了六个袋子里，让彭彪等人搬到了车上。按秦钺前世的市斤计算，三十贯铜钱有二百五十多斤，分装在三个袋子里，每袋八十多斤，一个成年男子搬起来并不困难。/p>

　　李红又让大家从库房里搬出四匹绸布，分别送给了杨阿柳和蒋小蛮两家各两匹，另外又给两组护送人员每组拿了两千钱，作为路上的差旅费。/p>

　　杨阿柳和蒋小蛮也和秦钺、李红道了别，便和家人上车走了，潘大虎等人骑马跟上。/p>

　　送走了杨阿柳和蒋小蛮等人，焦三娘走到秦钺面前，微微蹲身一个万福道：“少东家，奴家来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奴家做的，还请少东家和红姑娘吩咐。”/p>

　　秦钺这才注意到，焦三娘今天换了一身漂亮的女孩子衣裙。/p>

　　秦钺上下打量了一番焦三娘，故意逗焦三娘道：“焦娘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穿得这么漂亮，咋打扮得像是要和谁入洞房一样？”/p>

　　焦三娘脸一红，但她这次并没有避开秦钺的目光，而是直视着秦钺的眼睛道：“少东家，三娘是少东家的暖床婢女，还能和谁入洞房？要入也是和少东家一起入，只是少东家身边美女如云，也不知少东家能否看得上三娘？”/p>

　　焦三娘笑看着秦钺，脸上带着挑衅，一副谁怕谁的样子。/p>

　　一旁的李红忽然问道：“三郎哥哥，你不是和我说三娘姐姐是来咱们家玩的吗？这咋还成了你的暖床婢女了？”/p>

　　李红虽然知道秦钺因为和焦三娘斗气收了焦三娘做婢女，但却不知道收的是暖床婢女。/p>

　　这下反倒把秦钺搞被动了，连忙解释道：“红妹，你可别当真，我那都是和焦娘子闹着玩呢！我要是真有那个心，昨天晚上就不回来了，就留在农庄直接让焦娘子给我暖床了！”/p>

　　李红看了一眼秦钺，一副鄙视的表情道：“三郎哥哥，你现在不但是东西两市上数一数二的大财东，还是个五品高官，身边有几名暖床丫头也属正常。我又没说你别的，你心虚什么？是不是除了暖床，你还想干点别的啊？”/p>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秦钺本想再解释几句，可面对几个不讲理的女人，又怕越描越黑，索性直接从袖袋里摸出焦家人签下的那份契约递到焦三娘面前道：“焦娘子，我真的是和你开玩笑。你要是不信，这是你和你家人签下的那份契约，我现在就可以还给你，你现在就可以回家去了！”/p>

　　没想到焦三娘并没有接契约，而是道：“少东家，我焦三娘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也不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已经签下的契约，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呢？知道的还好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焦家人不守信用呢！”/p>

　　秦钺有些惊讶，看着焦三娘道：“焦娘子，你原来不是打死也不愿意给本东家做婢女吗？”/p>

　　焦三娘道：“那是原来，现在本姑娘改主意了，说好的事岂能说变就变？”/p>

　　秦钺这下可真投降了，恳求焦三娘道：“我的姑奶奶，我怕了你了！你玩够了没有？要是玩够了，就抓紧拿上契约回家去吧，也省得你们家里人为你担心！”/p>

　　焦三娘道：“少东家，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的家人已经把我卖给你了，我父亲和我哥哥心里只有自己，他们为了能免去牢狱之灾，竟然不惜出卖自己的女儿和妹妹，你让我怎么回去面对他们？如果连少东家和红姑娘也不要我了，那奴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p>

　　李红从秦钺手里一把夺过契约：“这事我做主了，既然三娘姐姐现在不愿意回去，那就留下来好了。我也不让三娘姐姐白干活，和阿柳、小蛮一样，该有的月例钱一文钱都不会少。等什么时候三娘姐姐想开了，再回家去也不迟。”/p>

　　秦钺道：“那还留着这契约有何用？干脆撕了算了！”/p>

　　李红道：“那可不行，这契约必须得留着，不然万一三娘姐姐的家人告官，说咱们略卖人口，咱们一点凭证都没有，到时候可是有理也说不清了。”/p>

　　李红说完，就把契约收了起来。/p>

　　秦钺又问道：“可是红妹，咱们众乐坊这么小，已经有你和阿柳、小蛮、黄杏、林宽、秦安六个人了，有时候妙紫妹妹、林娘子、宇文妹妹还来给你们帮忙，我和手下兄弟也经常搭把手，店里哪还能用得了这么多人？”/p>

　　李红嗔怪道：“三郎哥哥，这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事？”/p>

　　秦钺不好意思道：“我……我当时只是和焦娘子斗气，也没想这么多啊！”/p>

　　见秦钺和李红如此为难，焦三娘目光有些呆滞道：“要不……要不然，还是我走吧！”/p>

　　李红道：“三娘姐姐，你想开了，你是打算回家吗？”/p>

　　“我不想回家。”/p>

　　“不想回家？那你能去哪？”/p>

　　焦三娘望着远处道：“天下这么大，难道还能没有我活命的地方？”/p>

　　李红想了想道：“要我看不如这样吧，三郎哥哥经常外出办事，可身边都是一些毛手毛脚的愣小子，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三郎哥哥我也不放心。既然三娘姐姐你会骑马，还习练过剑术，如果三娘姐姐不嫌弃，就跟在三郎哥哥身边做个婢女吧！”/p>

　　焦三娘转忧为喜：“只要少东家和红姑娘能让三娘留下来，三娘做什么都愿意！”/p>

　　秦威在一旁道：“可这婢女的称呼也太不雅了吧？我看还不如直接叫亲随呢！”/p>

　　李红道：“也好，婢女也好，亲随也好，反正也没人会真这么称呼三娘姐姐。那就这么定了，就让三娘姐姐跟在三郎哥哥身边做一名亲随吧！”/p>

　　当下大家商议完毕，决定了让焦三娘跟在秦钺身边做亲随，大家便回到了室内。/p>

　　众人在众乐坊里说了一会话，李红问秦钺道：“三郎哥哥，你什么时候去焦家村接收那些乡绅和朝廷置换的土地？”/p>

　　秦钺道：“这事我已交给了孙文和韩三郎他们，估计他们今天上午就会派人去接收那些土地。不过这还只是临时接收，要想正式接收，还要等户部和万年县的正式文书下来。上午户部的主管官员都要上朝，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再出什么差头，我想下午就去一趟户部和万年县县衙，尽快把土地过户到我的名下。”/p>

　　说到这里，秦钺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正好上午也没什么事，我带着三娘妹妹去一趟西市牲口市，去给三娘妹妹买一匹坐骑。”/p>

　　李红道：“也好，那你们就早点去吧，别耽误了下午去户部和万年县县衙办事。”/p>

　　秦钺和焦三娘出了门，秦钺牵上他的那匹照夜玉狮子，带着焦三娘徒步向西市走去。/p>

　　走了一段路，秦钺对焦三娘道：“三娘妹妹，这里距离西市还有七八里路的路程，还要走很长时间才能到，咱们两个人也没必要都在地上走，要不你骑着马，我一个人在地上走吧！”/p>

　　焦三娘道：“哪有婢女骑马，主人却在地上走的？”/p>

　　秦钺道：“总不能我一个大男人骑马，却让你一个女孩子在地上走吧？”/p>

　　焦三娘红着脸道：“要不……要不咱俩一起骑马吧！”/p>

　　一个女孩子都不怕，秦钺更没什么可顾忌的：“那好，我先上马，你在后面抱着我。”/p>

　　秦钺说完，认镫扳鞍，一翻身便骑到了马背上，然后伸出手道：“三娘妹妹，我拉你上来。”/p>

　　焦三娘红着脸把手递给秦钺，秦钺一用力把焦三娘也拉到了马背上，焦三娘顺势从后面抱住了秦钺。/p>

　　秦钺一边打马前行，一边对焦三娘道：“三娘妹妹，我刚才在众乐坊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你要是什么时候不想在这里待了，随时都可以回家去。”/p>

　　焦三娘道：“三郎哥哥，你昨天不是骗奴家说，要让奴家给你做一辈子婢女吗？还要让人家给你沏茶倒水，还要人家伺候你穿衣吃饭，还要让人家给你……给你暖床！怎么，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p>

　　秦钺笑了：“可你不是也在骗我吗？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你那时是不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到我家里你就自杀？”/p>

　　焦三娘道：“结果还不是被你一句话就给打消了，害得奴家想死都不敢死！”/p>

　　秦钺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那是在逗你玩呢，就是想吓唬吓唬你！”/p>

　　焦三娘忽然把脸贴在了秦钺的后背上：“我不管，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让人家给你暖床，奴家要是就这么回去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焦家村的父老乡亲，你让奴家将来怎么嫁人？既然你说了期限是一辈子，那奴家就要跟着你一辈子，你休想把奴家赶走！”/p>

　　【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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