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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一章书声琅琅,天下迎春


  在渭城,冬落去的第二个地方便是当年他读过书的私塾。

  虽然现在的先生已不是他当年的先生,同窗也不是他当年的同窗,就连景象也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可还是能找到一些与以往记忆相通的东西,将过去与现在完美的相连在一起。

  私塾在城外,几间茅草屋便是学堂,春天勉强能挡住风,夏天刚好遮住雨,冬天撑不起头上的三尺雪,秋天关不住满心雀跃的少年郎。

  冬落来的时候,正好是早上,所有的孩童都还在上课,所以他便坐在窗外,静听书声琅琅。

  在来之前,他也听说了,如今这私塾里的教书先生是一个来自于洛阳城的大官,有人说是告老还乡,也有人说是因为犯了事才被贬谪到这边境小城来的,说法不一。

  可不管是怎么来的,教书先生是一个洛阳城的大官,这事大家都口径一致,没跑了。

  因此很多家长都愿意把自家孩子送到这私塾来读书,毕竟当过大官的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要是自家孩子学到了一点当官之道,以后能在洛阳城当个大官,或者是在云中郡当个小官,那都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好事,只要冒青烟了,大点小点都是好事。

  像渭城这样满打满算才有万余人的边境小城,能有一座私塾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教书先生还是一个当朝大官,这待遇哪怕是在皇城洛阳都没有几个人有,这事拿出去能吹好一阵子了。

  学舍里响起了一道纯厚的嗓声,“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紧接着又如叽叽喳喳的麻雀一般响起了几十道杂乱的读书声,“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冬落会心一笑,真当得上是一个莘莘学子,书声琅琅了。

  这私塾里的先生换了一茬一茬又一茬,学生走了一批一批又一批,今年的读书声应当是最多,也是最响的。

  冬落很开心。

  一年之计在于春,而且今年才刚刚开始。

  他就更开心了。

  他站起身,开始在这学舍外的庭院中来回的踱步。

  随着年龄的增长,步子加大,孩童时需要数百步才能走完的院子,如今只需要几十步便可以走一个来回了。

  也不知道是院子变小了,还是步子变大了,或者说是两者都变了。

  院子变小了,人的步子变大了。

  可人的一生,不就是一个步子由小到大,再由大到小的过程吗?

  冬落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突然很想来了,想来看看。

  想来跟那个从小就告诉他一个人是不能做自己的先生说一声,先生,我错了,可你也没有对。

  人是可以做自己的,就算是今天不能做,明天不能做,但总有一天能做。

  只要见过了天地,见过了众生,就可以看见自我,就能找到真我,做回本我。

  那时候我就是我,我就是天地,我就是众生,我就能做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了。

  只不过,一个人要想做自己很难。还要走很长很长的路,见很多很多的人,看很多很多的风景。

  冬落低头看了一眼他来回踱步在庭院中留下的脚印,轻声说道:“虽然这条路很长很长,但只要我脚步不停,它就很短很短。”

  冬落仰头看天,天上白云朵朵,飞逝而过。

  春天来得很慢很慢,总是让人心生期待。当春天真正的来了之后,天地万物生机勃勃,草长莺飞,黄鹂鸟在枝头唱着歌,采蘩的姑娘闹洋洋,天地大好。

  冬落使劲的搓了搓脸,耳清目明,一片舒坦。

  ……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学生们背着小书包三五成群一遛烟的往家里跑去,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经不住饿的。

  教书先生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嘴上不停的说着跑慢点,饭碗不会跑,别摔了。

  冬落也看到了那个教书先生,很不凑巧,他还认识,这教书先生能来这教书可以说与他冬落还有很大的关系。

  原大周国刑部尚书赵立人,因参与了一年前洛阳城的哄抢,被周天子发配边疆来到这边境小城,没曾想在这当了一个教书先生。

  可以说赵立人能来这渭城,是他自找苦吃,也是他冬落一手促成。

  赵立人也看到了冬落,等所有的学生都走了之后,他朝着冬落笑了笑,便转身去了学舍后面,他也是人,他也要吃饭。

  只是他的饭要自己做,现在的他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刑部尚书,只是一介流民。

  赵立人走后,冬落走进学舍,挑了一个前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冬落双手握拳平放于桌面上,正襟危坐,一如十多年前,年轻时的模样。

  随着先生弟子走了一茬一茬,课堂也有了一些变化。

  在屋子的正中间多了一幅木刻画像,刻的是一个头戴纶巾的长袍儒士像,画像的一侧刻着“德侔天地,道冠古今。”另一侧刻着“删述六经,垂宪万世。”

  以往这学塾的教书先生还是他的先生时,是没有这画像的,冬落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天下的学塾,每一间都要挂上这么一幅画像。

  当时的屋子两侧只有一幅对联,也不知道是那一任教书先生留下的,写的是“读书随处净土,闭门即是深山。”

  如今这幅对联还在,只是已经褪色不少,但冬落还是能从从其上找到一点孩童时留下的印迹。

  冬落咧嘴一笑,似乎想起了以往美好的少年时光。

  除了这幅原有的对联之外,两旁的柱子上又多了一幅对联,“世上本无常

  照月,天边还有再来春。”

  冬落想这幅对联应当是赵立人的手笔吧!也只有他这种在起起落落间呆过人才有这样的心境,写的出这样有深意的对联吧!

  无常照月,有再来春。

  居庙堂之高的人,对官场的起落无常,应当是最有体会的,也是最常见的。

  冬落坐直了身体,看着那一幅木刻板图发呆。

  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当年的先生还有同窗怎么样了。

  十多年前的最后一堂课,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人什么都能做,为什么就不能做自己呢!

  只不过他现在不纠结这个问题了,不是他想明白了,只是他觉得想与不想没多大意思了。

  ……

  赵立人做好饭食之后,没来由的想起之前在庭院中的那个少年来,也不知道走了没有,鬼使神差的他便往学塾中走来,若是没有,倒是可以留下来吃个饭什么的。

  赵立人看着端坐在坐位上的少年,面带微笑的说道:“少年,你也曾在这学塾里上过学吗?”

  冬落点了点头道:“上过的。”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概是十年前吧!那时候这学塾没有这么多人。”

  原来是故地重游,难怪要在学塾外踱那么多步,看来心中也是藏了很多故事的人啊!

  赵立人笑了笑,“吃了吗?如若不弃的话,老朽备了几个清粥小菜,一起吃吧!”

  冬落站起身,抱拳一礼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赵尚书了。”

  “赵尚书?”赵立人很明显的愣了愣,不过很快就摇了摇头,恢复了常态道:“没想到在这还能遇见认识我的人,只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值一提,你还是叫我赵先生吧!”

  冬落点了点头,跟赵立人来到学塾后面,果然桌上放着的是几碟清粥小菜,香嘴很难,裹腹很简单。

  冬落与赵立人相对而坐,边喝边聊。

  冬落喝了一碗粥道:“这样的日子赵先生还习惯吗?”

  赵立人又给冬落盛了一碗粥,轻笑道:“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以前走了很多弯路,如今好不容易又走上了正途,那有什么不习惯的,就算是真有,那也是不习惯以前的日子,现在的日子好着呢!你看啊!吾名立人,己欲立,先立人,教书育人不就是在立人吗?”

  冬落默默的为这句话鼓了鼓掌,就冲这句话就该好好的喝上几壶。

  冬落从芥子物中掏出一壶酒来,递给赵立人,赵立人虽然馋酒,但他仍推迟道:“酒就不喝了,下午还有课要讲。喝了容易说错话,而我们这些教书先生最忌说错话。因为谁也不知道你在课堂上说的哪句无心之语,会不会被某个学生听了去,

  并且深信不疑,奉为圭臬呢!若是说了好话那还好,若是说了错话,那罪过就大了,毁了的是人的一生。”

  冬落如遭雷击。

  十年前不就是因为他先生一句人不能做自己的无心之语,导致他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从中走出来吗?

  冬落刚想把酒收回去,赵立人一把按着他的手,不让他缩回去,赵立人哈哈大笑道:“拿出来的酒又收回去不讲究,今天下午的课你替我去上就好了,我也就不存在什么说错话的行为了。”

  冬落啊了一声,赵立人已经仰头痛饮了起来。

  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功名利禄他都经历过了,可这诗酒田园,有诗,有田园,没酒怎么成。

  ……

  冬落一手握拳放于腿上,正襟危坐于夫子的位置上,在他的身后是那一幅写着“德侔天地,道冠古今。删途六经,垂宪万世”的木刻图。

  冬落这个还没有读过几天书的少年突然感觉肩上的压力重大,可赵立人此时已经在后院烂醉如泥了。

  等所有的学生都来齐了之后,冬落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你们的赵先生今儿个有事,所以这堂课就由我来替你们上。”

  原本安安静静的课堂突然传来了阵阵议论声,几个坐在后排的学生只差欢呼着站起来了。

  冬落举起桌上的戒尺往桌上轻轻一拍,满座皆寂。

  冬落再次说道:“不过在正式上课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问题就是你们长大了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所有孩童都面面相觑,这算什么问题。冬落一个一个问了下来,答案五花八门,可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是冬落也没有否定他们的答案,这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答什么都可以,谁都没有错。

  冬落问道:“难道就没有想做自己的吗?”

  有孩童答道:“我们不是一直都是自己吗?为什么还要做自己。”

  冬落会心一笑,开始讲课,听雪念慈给二黑三黑他们上了那么多课,应付这些小孩还是很简单的。

  他先教了一遍早上学的诗,“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孩童们也跟着读了起来。

  学塾内书声琅琅,学塾外春意盎然。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灭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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