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临阵
离恨崖是黑牛帮的老巢所在，黑牛帮上下一共上千号猎荒人平日里便住在这离恨崖周围合抱的数十座山崖之上。
这里方圆数百里之地，都是山崖石林，地势陡峭险恶，其中藏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荒兽，寻常人贸然入内，休说猎荒，就连找到一条像样的路都很难，更不用说时刻留心那些不知什么时候能从绝壁上或者深谷中窜出来的凶猛恶兽。
当然，这些对于黑牛帮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帮中有数十号精通侦查和搜寻荒兽踪迹的斥候高手，那些常人看似难以企及的悬崖峭壁对于黑牛帮的斥候来说可谓是如履平地，他们的身手如山猿一般敏捷，常年出没于荒山峻岭之中。帮中每位斥候出去一趟少则七八天，多则一两个月都有可能，但他们每一人回来时候带回来的荒兽情报俱是价值千金，有的甚至还能找到那些藏身极为隐蔽的稀有荒兽。
这里除了丰富的荒货资源之外，还有一点好处便是离恨崖处于通天河的最上游，黑牛帮的所有荒货往外运送极为方便。离恨崖下的一个天然大溶洞中藏着几十艘大船，这些大船造型奇特，船身狭长坚固，最是适合在激流之中穿梭行驶，速度极快，从离恨崖一路前往苍钜城俱是顺流而行，顺利时几天功夫就能来去一趟。
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猎荒宝地，自然能吸引猎荒人们加入。更何况黑牛帮的大首领莽震传闻是个极为豪气大度的人，他纵横大荒近五十年，手下高手无数，就连千年兽都猎杀过不止一只，而且极重义气，猎荒所得大部分都是分与手下。如此顶天立地的一个人物，岂会缺少追随者？
再者，二十年前九龙帮被四大边城联手摧毁，若非莽震带着黑牛帮高手破开苍钜城那扇重达数万斤的大铁门，九龙帮上下数百号人没多少能活着回来。而那些因为莽震而逃出苍钜城的九龙帮猎荒人，大多数都加入了黑牛帮中。莽震对于这些新来的帮众一视同仁，从不另眼相看，短短时间便使得他们心悦诚服，全心为黑牛帮效力，这也让原本来些摇摆不定的九龙帮高手联袂成为莽震座下新锐。这么一来黑牛帮的威势更是水涨船高，俨然成为大荒第一大帮派，稳压其他三帮一头。
此时的黑牛帮，从上到下约莫一千多人，这一千多人又被莽震分作六股势力，每一股势力彼此独立行事，各设首领一名。这六位首领也只听命于两人，其一便是大首领莽震，另一位则是追随莽震数十年的帮中大军师岩涯。
莽震与岩涯俱是成名已久的绝顶高手，而其下六位首领据说全部都是元神境界的高手，手持名刀炎凉的牙渡便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而之前那位从书生陆十方手下扛着金棺逃走的夸父族人通天，也是其中一位首领。
时值初冬，离恨崖上大部分猎荒人都已出去猎荒，虽然这里夏季也一样可以猎荒，但冬天依然是一年之中最适合丰收的猎荒季节。依然留在山上的猎荒人，有些是受了伤在养病，有些是刚猎荒回来在休整，还有一些就是负责轮班值守的人，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百来号人。
在那座最高的，傲视群山的离恨崖上，那名为通天的夸父族巨人继续坐在金棺上生闷气，此时，他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抬起头来往东面的天空望去。
阴云弥漫，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缓缓往离恨崖靠近，通天原本就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看了看屁股下的金棺，然后挠了挠脑袋，寻思半晌后，再次将金棺背在了肩上，然后对着那团阴云的方向爬下山去。
离恨崖下，一处不高不矮的林子里，一个紫衣男子正坐着发呆，这男子样貌奇特，本该俊朗的脸上却长有古怪青纹，那似乎永远舒展不开的双眉中心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男子盘坐的双膝上横着一把乌黑发亮的蟒纹角弓，此时正瞪着双眼直直望向前方。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整整三天三夜，那一双眼睛连眨都没眨过一下，仿佛远处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要一眨眼睛就能将其惊走一般需要他这么全身关注的盯视。
东来的阴云打断了男子持续许久的盯视，他极为不喜地皱了皱鼻子，然后扭头往身后看去，依然是那片阴沉沉的天空，男子那一双眼睛却仿佛能透过阴云看见内中一切，其间闪过一丝讶色，然后抓起身前的黑弓迅速离开了树林。
又过了片刻，那些在离恨崖上喝酒的，吃肉的，赌钱的，睡觉的，晒太阳发呆的猎荒人们也都被一一惊醒，有些个修为稍高，察觉到异样的先一步下山前往打探，有些个胆小的或者受伤的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但大多数人都是站在原地眺望远方那一幕，彼此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很快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被乾九命困在乾坤水瓢里的岩涯依然没能完全弄明白这水瓢玄奥，伫足其中不得出，而那乾九命此时也不知躲去了哪里，毫无声息。
荒生已经距离离恨崖不过半里之遥，他照牙渡所说绕到了离恨崖的北面，既然牙渡与乾九命都让他上离恨崖，那么他觉得自己往离恨崖而去自然不会错。
牙渡是想借这番动静惊动那不知去了哪里的大军师岩涯，这大阵是他所布，就算出了再大问题，他自然有办法解决，所以他觉得只要上了离恨崖，无论岩涯在哪都会知道，然后替他们将这该死的阵势消除。
只可惜岩涯虽然早一步发现阵中变故，却被抢先一步下手的乾九命困住，再无回天能力。
而乾九命让荒生去离恨崖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将这桩天**烦带到山上去，他只一眼就看出了龟蛇大阵被荒生搅动的失去了控制，如果任其发展下去，他自忖连自己都没有本事能应付得了。这可是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山川地气都被带动，将原本均匀分布在四处的阵势汇拢到一个人身上，然后如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多。
嘿嘿，若是等那小子上了离恨崖，怕是整座离恨崖都得轰然倒塌吧，这么一来这阵法自然也就不攻自破，这让黑牛帮窝里斗的破阵妙法打死老朽我都想不出来，想不到竟被这小子误打误撞碰上，也活该黑牛帮倒霉。
论谁也料不到，这天下还有人会仗着绝世身法在阵中逃窜来躲避阵势攻击，啧啧，这小子修为普通，可这身法着实不差啊，居然比阵势的发动跑得还快！若论速度，连本门的大衍步都追不上，不过论玄机变化么，那可是与老朽的大衍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乾九命心中盘算着，老脸上乐开了花，有些按捺不住想要急着看一眼即将到来的那幕惊天动地场景。
离恨涯就在眼前，荒生已经能清晰看到那座如天柱般插入云霄的石崖了。
原来这就是离恨崖啊，果然好高，好雄伟。
荒生不住感慨，强提一口元气，脚下速度更快了几分。这时，他眼前又出现了人，这次不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粗略一看至少有十数人，其中跑在最前方的那人最是醒目。
那是一个比别人个头高出好几倍的巨人，巨人肩上还扛着一座金灿灿的棺材，荒生顿时瞪大了眼睛，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巨人！
他曾经在蛮山的那座开天壁前也见过这样的巨人！那似真似幻，好似梦境的一幕经历，让荒生永生难忘，在那场梦境中，他曾见到过一群这样的巨人。
可现在这一切明显不是在做梦，令人无法想象的巨人真的就出现在他眼前了！那么他曾经看到的那场梦幻般经历难道是真实存在的么？那样一场可怕的毁天灭地的战争，那样一群拥有无穷神力的参战者们，还有那条曾经在云山九色潭中见过也一样出现在梦境中的黑龙以及凶猛无比的大蛇，无数上古猛兽……
这些如果都是真的，那这一切是何时发生，还是尚未发生……那一场毁天灭地般的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那场战争的最后结局又是什么……那些拥有天赋神力，不似凡人的人物现在又在哪里？那些可怕的上古凶兽是否也都还存在？
满脑子的疑问伴随着当日在开天壁前所见到的那一幕幕在荒生脑海中不断闪现，而那群从离恨崖上下来的人已经越来越近，不少人脸上都已经露出了惊容。
牙渡已经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他急忙高声大喊道：“还不快去将岩涯老儿叫来！这鸟阵法坏啦！”
几个人听到牙渡的声音，急忙掉头回去找人，而冲在最前面的通天和紫衣黑弓男子却毫无反应地继续冲上前来。
荒生不认识他们，而且他脑中满是那一场大战的情景，很快他与几人就擦肩而过，黑牛帮的人此时也没工夫理会这个陌生人，只顾着想办法如何应付眼前这场危机。
又踏出几步之后，紫衣男子第一个停下步子，在他停步的一刹那，手中那张黑弓已经不知何时被拉满如圆月，月弦之上，九抹黑光并排闪现。
“破！”
紫衣男子一声沉喝，九箭连射，宛若一张飞起的竹排，直直插入迎面飞来的无尽大山之中。
黑色的箭气每一道都蕴含着可怕的劲道，每一道黑色箭气落下都将飞在空中的一座大山射塌，然而空中压来的大山实在是太多了，九箭过后，那层层叠叠的山势看上去似乎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紫衣男子之后，那一直冲在最前头的夸父巨人通天也出手了，他一把举起肩上的金棺狠狠砸向身前地面。那里是无尽的万丈深渊撕扯着大地而来，在通天这一砸之下，远处地面上数道恐怖的深渊裂痕都重新汇拢变成完好无损的地面。然而，这些地面没存在多久，又马上被后面蜿蜒而来的地裂撕扯开来。
“别费劲了！这阵法坏啦！赶紧跑！”
牙渡心知阵势威力，边跑边出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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