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现界 下

　　——面前的世界，是主物质界，没有错。

　　薇奥拉能够如此地确定着。

　　但是，似乎和自己印象当中的世界有相当大不同。

　　是哪里不一样呢？

　　自己身处的巨大深坑？还是坑外凄惨狼狈的建筑废墟？抑或是飞在空中，加载着轻型机甲的少女们？

　　不，对于法师来说，这些景象都算不上什么。真正让她陷入惊愕——或者说是沉浸在那恍惚的空灵感中——的，是面前的世界。

　　大地还是那片大地，天空还是那片天空。但是，薇奥拉印象当中的主物质界，除了这些之外，别无他物。而现在，她的视野中，却莫名其妙地多了许多“异物”。

　　无论是空气、地面，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她能够看得到的地方，都覆盖着一层水波般的、模糊而幻化的光晕，并且还在如同真正的水波一般轻轻摇曳着。光晕之中泛起了波纹，紧接着，一个个朦胧的光之团块从波纹之中浮现而出，密密麻麻地拥挤在法师的身边，拼命想要向她的方向挤去。

　　地面上也有，空气中也有。轻灵的、滞重的、颜色各异的光之团块，浮现在薇奥拉眼中。

　　就连那太阳射下来的光线之中，也有诸如此类的东西在探头探脑。

　　而这一切的光之团块，在一刹那间，忽然幻化开来，形体破碎融化，全部交融成了混混茫茫的一片，再也不分彼此，成为了一个，笼罩了天空，笼罩了大地，笼罩了这个世界，变得无比巨大。有多么巨大呢？世界有多大，这朦胧的光之团块就有多大。

　　薇奥拉现在就身处于这荧光的包围之中。

　　恍惚之中，她感受到了视线。

　　那似乎是无数细微的视线，又似乎是来自一个个体，那无比广大而沉重的注视。

　　那是大地在注视着她，那是天空在注视着她——那是世界在注视着她。

　　法师无意识地抬起手，朦胧的光亮在她手中流动，很奇特，原本光线应该是没有办法带来触觉的，最多也就是因为辐射而产生热的感觉而已。但是薇奥拉却感觉到了，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仿佛自己的触觉在那一瞬间被扩大了千万倍一样，她切实地感觉到了。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皮肤上流过，那触感像是柔软的轻纱，像是温和的细流，像是温柔的抚摸，一切物理上的感官升华成精神上的触摸。

　　这到底是什么？

　　薇奥拉在苦苦思索。

　　a的镜法术书中并没有类似这种情况的描述。她的大脑中也没有储存关于这种情况的信息。

　　——这究竟是什么？这笼罩了整个世界的，朦胧的光？

　　不，如果说那是光线的话，似乎也并不准确，因为光线本身也是感官所感知到的物理现象。那是灵魂感觉到的影像，只不过是被转化成眼睛和大脑所能够接收和理解的信号，传输到了脑子里而已。

　　然而下一秒，那无比广大的朦胧光芒就破碎开来，化为一个个光点，然后变回了那探头探脑，簇拥在薇奥拉身边的光之团块们。

　　法师试着去触摸一个挤到自己身边的光团，指尖传来的是微弱而柔软的触感，似乎像在触摸着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胶泥，而感受到了法师的碰触，那光团也仿佛拥有感情一般，雀跃地颤动着，摩擦她的手指。

　　有意思的小东西。

　　薇奥拉的脸庞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但是随即，视野之中掠过几个黑影。那是先前所见到的机甲少女们。所不同的是，她们的身上，并没有这种光团的浮动。

　　搭载着机甲的少女们试探着靠近了薇奥拉。

　　时间倒流，回到在那紫色公主般的少女朝远方飞逃，薇奥拉刚刚出现于这世界上的时候。

　　“鸢一一曹，又出现了一个！”

　　一位眼角瞥到那白光闪现的少女，急忙喊住了将马力开到最大的白发少女，而后者的身体猛然一震，娇躯在空中划过一个急促的半圆，堪堪停住了冲势，紧接着她果断地一挥手，“第一小队去追‘princess’，第二小队和我来！”

　　“是！”数个少女清脆地应道，背后的推进器喷出了强大的气流，带着她们的身体闪电般掠过天际，追向那紫色的身影。

　　而被称作鸢一一曹的白发少女，则带着剩下的同伴们浮在空中仔细观察着出现在下方的白色身影。

　　那是全然异于人类的、曙光般梦幻的纯白美貌，并不输于之前的紫色公主。

　　“怎么会……今天怎么会连续出现两个精灵！”叫做鸢一——鸢一折纸的少女的瞳孔缩小了，这种异质感，毫无疑问对方并不是属于这一世界的存在。

　　“要直接发动攻击吗？还是先察看一下？”一位少女靠近折纸，请示道。

　　“先观察一会。”折纸虽然很想发布直接攻击的命令，但对方的出现并没有伴随着空间震，似乎只是借着“princess”现界的余波而出现的。但对方是精灵，这一点应当是毫无疑问的——折纸是这么认为的。她迟疑了一下，发布了观察的命令，而后她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高度戒备。”

　　从出现开始，对方就一直站在原地，似乎在观察着身边的情况。然后，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触空气，接着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她在笑什么？

　　折纸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头略微皱了一下，挥挥手示意同伴们靠近一些。

　　对方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显示出什么危险性，没有拿着武器，外表也不如“princess”那么一看之下就知道是擅长战斗的类型，但是不能大意。

　　随着折纸等人的靠近，薇奥拉抬起了头，注意力总算从身边的光之团块们身上移到了面前这些机甲少女们的身上。

　　“你们，是什么人？”法师皱眉问道。这些来势汹汹，全副武装的小丫头们，似乎有些来者不善呢。

　　“——攻击！”折纸冷喝一声，同时启动了身上搭载的武器系统，数颗小型飞弹拖曳着长长的烟尾薇奥拉袭去。与此同时，她身边的机甲少女们也发动了攻击，依旧是密集的飞弹轰炸，将法师笼罩在了弹幕构成的火力网中。

　　法师眉头一皱，但是就在她脑海中的咒语就要冲口而出之前的一瞬间，她的视野幻化了。

　　世界一下子变成了不同的模样，颜色微妙地淡薄了，仿佛有些脱色一般。而在她的身边，那些光之团块愈发地耀眼并且具有实感，空间中也多了几丝若有若无的雾气。

　　这雾气，薇奥拉是很熟悉的。那毫无疑问就是以太界的空灵之雾。那么这样说来，她现在是处于以太界了？可是她并没有施展任何可以造成此等效果的法术，难道是身边这些团块的作用？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家伙”们，然后摇了摇头，法师没有从这些小东西们的身上感受到任何能量的波动。不过很不可思议地，她居然感觉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与物质界相邻的浅层以太——充满了一种莫名奇妙的亲切感。

　　以前在深层以太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但是当她来到过主物质界，然后又回到以太界之中后，这种亲切感就油然而生。

　　这并不是她自我的意志，而是身体对于这种充满以太能量的环境十分地适应。

　　她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现在并不是以前一样的、纯粹的主物质龙族，而是被以太之力改造和同化后的、半龙类半精魂生物。

　　以太界，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她的故乡。

　　而就在这小小的恍惚间，飞弹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轰然炸开。一个个火球将她包裹在内，视野完全被火焰和硝烟所填充。

　　但是，薇奥拉却感觉不到灼痛，感觉不到冲击，就像她不存在于那个地方一样，一枚飞弹穿透了她的身体，在地面上爆炸。

　　就好像——她是幽灵一般。

　　原来是这样！薇奥拉脑中灵光一闪，现在自己应当是处于浅层以太，和物质界相邻，却又不属于物质界的世界，是以太界的边缘部分。对于物质生物来说，自己现在是灵体状态。那么物理攻击的飞弹当然伤不到她。

　　紧接着漂浮在空中的机甲少女们就看到了一个虚幻的影子施施然地走出硝烟与火焰的笼罩，看那模糊的模样，似乎是刚才的白衣精灵，可是现在她却如同投影机所放出的影像一般缺乏实感。。

　　法师闭上眼睛，试图切断自己和以太界的联系。于是那一瞬间，世界再度恢复了色彩，鼻中尽是硝烟的味道，烟尘弥漫，身边燃烧着灼热的火焰。

　　她来到了物质界。

　　应该是惊异于这种诡异的现象吧，机甲少女们没有再贸然地攻击，而是缓缓地远离薇奥拉，同时准备着展开第二轮的火力。

　　“不打了么？现在轮到我了。”

　　薇奥拉冷笑着，虽然不知道这些家伙为什么要攻击自己，但这是另一回事。短促的字眼从口中吐出，于是一道黑暗瞬间在机甲少女们身边爆开，瞬间扯变成巨大的黑色帐幕将她们笼罩在其中。

　　“怎么回事？”视野陡然陷入一片漆黑，这让折纸短暂地惊讶了一下。但是她随即打开了眼睛上的红外线探测仪，打算不依靠视觉，直接靠热量追踪来看到对方的身影。可是下一秒，她震惊地发现，以往能够看到精灵体温的仪器中，除了显示出身边队友的身体轮廓，以及远处巨坑底部燃烧的火焰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影像。

　　“散开！保持警惕！开启随意领域！”折纸大声发布着命令，同时开始移动，但是还没等她飞出黑暗术的笼罩范围，耳中就听到一声剧烈的嗡鸣，以及少女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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