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青园的洒扫靠你了
此刻已过了子时，今儿在回府的马车上许二夫人就说了，次日会给许家的姑娘们找一个教养嬷嬷。
毕竟再过半月就是太后的千秋，一众官眷都是要进宫的，到时候许家姑娘若不尊规矩出了洋相，那许家人的脸可就是要在这京城丢干净了。
许九白虽然不屑于学劳什子条条框框的规矩，也并不在乎自家的脸面，可是许家和她本人却是不同的，还因为许二夫人同她申明了一些大道理，二则她对巍峨的皇宫到底还是有三分好奇的。
试问这天下人又有谁能真的不向往这世间最繁华的所在呢？
那么这规矩便是不能不学的。
是以许九白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耗在这上面，忙说道：“好了，也别废话了，你第一个要求是什么？快快说了好送我回去！”
当了这么多天的名门淑女，许九白心情早就阴郁的急了，这性子也比寻常时焦躁几分。
宋如玉却将许九白的焦躁置若罔闻，依旧不紧不慢地道：“许小姐应该看到了吧，这偌大的院子。”
废话！许九白心道：只要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院子有多大，突然预感不妙。
却不想接下来，果然听到宋如玉说道：“那就好，我这院子如今正缺一个洒扫的人呢。”
“啥？”许九白觉得可能自己耳朵有些失聪了，否则刚才宋如玉的话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缺一个洒扫的人，到西市去招些仆人就是了啊，这同自己完成的第一个要求又有什么关系。
“装傻充愣这一招可不明智呢。”宋如玉嘴角噙笑，又道：“那么这一院子的洒扫就交给许姑娘了。”
许九白方才只觉得这夜空下的院子雅致的过分，可这回站了起来才发现木桥上，碧湖水上，小石子路边竟然都散落着片片枯黄的竹叶，想来是隆冬后从竹上掉落的，至今来不及打扫。
一时哑然，这人的意思是让自己打扫这偌大的院子！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的这双手可是用来在赌场定乾坤，指江山的，才不是用在这里耗费的啊。
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这算什么要求！你去集市买几个仆人回来不就行了，打扫的还定比我干净，你换一个换一个，换一个难办点儿的也行！”
宋如玉提出这个要求，自然不会被许九白说上这么三言两语就另换一个。
只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许姑娘可是忘了，提要求的人是我，而应要求的人是你。我自然提我的，端看你应不应，做不做罢了，但若是你硬要耍赖，我也无可奈何。”
弧形优美的唇畔勾起一抹浅笑，许九白缓缓道：“哦?如此啊！”
她扪心自问，自己也算是一个十分重情义的人，可这守信么？面子嘛，能值几个钱。
其实不管那个人提出哪三个要求，对于自己最简单最容易的做法那就是不履行，嘿嘿嘿，许九白忽然发现自己这厚脸皮，呸，这聪明的头脑又增了一个档次。
转过身明亮的眸子放眼望去，探了探这深院的围墙，三丈八尺也不算太高，两只小脚跃跃欲试，她已经做好开溜的准备了。
可宋如玉好似她肚里的蛔虫一般，只消三言两语就将要遁逃的许九白活生生地定在了原地。
“许姑娘可以不应，只是之前的千年冰蝉自然也是要还我，我也并不介意亲去一趟远山镖局拿回我的东西，那处我还是有熟人的。”
什么！宛若一道晴天霹雳，许九白震惊无比。
因为她将千年冰蝉托付给石大的时候，还专门吩咐了让他将千年冰蝉送到远山镖局，毕竟这样珍贵的药材，她自然要小心。远山镖局可是大周数一数二的镖局，她是信得过的。
可…可这屏风后的人竟然知道她将千年冰蝉放在远山镖局。
若是自己不履行这第一个要求，那千年冰蝉自然算不得是她自己的物什，到时候被那人取走了，三嫂的寒疾又该怎么熬？
两相比较取其轻，罢了罢了。
夜色下，她伸出一双纤细骨感的手，颇为可惜念念有词道：“可惜你了，可惜你了。”虽然说自己这双手用来扫地未免委屈了，可是三嫂若是没有千年冰蝉，那她的命可就，委屈了啊！
许九白转过身冲着那屏风后头的人笑，纵然这笑容里勉强至多，也不好看，阴测测的，但到底是个笑。
口是心非道：“我怎么会食言呢，你提的要求我必然要应的，是要应的。”
宋如玉眉眼一跳，他怎么没发现许九白是如此厚颜之人?
明明刚才她就是想要毁约的，若不是方才他提到了远山镖局，说不准现在她就撒丫子跑了。
宋如玉揉了揉眉心，只觉有些无奈，缓缓道：“如此最好。”
只是许九白还是有些疑惑，照说她当时应了三个要求，只是万没有想到会如此的简单。
纵然这第一个要求对她并不友好，但是换作任何一个有手有脚的人都是可以轻轻松松的做到的。
若不是觉得委屈枯燥，许九白对于这样的要求自然轻轻松松的就应了下来，只是她想不通，本可以用这要求换一个大的，为啥就生生地浪费掉呢，莫非这人存心就是以捉弄别人为趣?
不对不对，许九白立刻摇头否认。若这人是真的无聊到极点，以他人的不痛快赚取乐趣的话，也不用找自己啊。毕竟她如今的身份也是朝廷二品命官的千金，有几个不要命的来随意招惹自己。
再说了，她虽没有见到屏风后的人，可听他谈吐修养，也并不是这般…这般…恕她学识有限，找不了词准确形容。
许九白在这处一本正经的胡思乱想，倒将后头的宋如玉看的有些愣，不过因在邀仙楼听到许九白那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后，他对许九白这样不明不白的举动已是看淡了，向小荣来挥手示意。
小荣来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柄扫帚，一把竹娄。
“许姑娘，给！”经过方才许九白告地黑状以后，小荣来对许九白的态度已经天翻地覆。毕恭毕敬的，小荣来深刻领会到了，会打小报告的人是不好惹的。
许九白真切握着扫帚柄把后，只觉手中物什如铁杵一般沉重，当下垮了脸，又死乞白赖的讨价还价道：“大哥啊，要不还是换一个吧，我手笨脚蠢的，待会儿把你这么好看的园子给毁了，那就得不偿失了。或者我明儿去西市帮你买几个仆人，专门给你打扫这园子?你放心，钱我出。”
瞧瞧这豪气的姿态，屏风后的宋如玉不知何时弯起了嘴角，用手止咳道：“不用，我不喜欢太多人，你一个人在园子里慢慢打扫吧。”
说罢，只见屏风后影影绰绰，锦衣华服离座的窸窣之音，那屏风后清雅的身姿已然不再。
许九白又巡视一圈整个园子，哪里还见方才的清雅优美，只觉遍地都是枯枝落叶，惨不忍睹，低声咒骂一句，也只好持帚扫地。
再耗下去，怕是到了明早也清扫不完。
书房内，小荣来自知有错，明明一身魁梧却非要往一边的角落上去挤，直到自认为宋如玉再看不见他以后，才稍稍有些平息。
“噼啪”
已不知桌案上的烛火爆了几回，宋如玉的目光终于从桌案上那本厚厚的册子上移开，江安一带又出水患。而如今京城里也不康泰，这些天他在邀仙楼里不时都能听到有人议论京城采花贼一事。
正所谓祸不单行，可他并不认为这只是凑巧，正值江安水患，京城就出了采花贼一事，这未免太过蹊跷了。
眼见快至三更，小荣来免不了出声提醒：“将军…将…军，许姑娘已经弄了一个多时辰了，看看是否让她先回去？”
一道寒光射来，小荣来整个人上上下下抖擞了一番，宋如玉忙道：“她还在打扫园子?”
小荣来为难的点了点头，眼前白影扫过，房门立时被打开，微风夹杂着宋如玉离去的话语：“今夜不许睡觉，关禁闭！”
书桌旁那道清雅的身姿早已不见，徒留小荣来愣在原地，有苦难言，明明就是将军自己想事情忘了许姑娘，怎地还要罚自己嘛！
诚然，小荣来早已忘记今日种种错处。
宋如玉也不知为何一听到许九白还在打扫这么紧张。
而今不过仲春，料峭春寒，夜风清冷，怕是不要着凉才好。还有许九白那个小身板，往日虽精力十足的，可耗到这个时辰也不知是否还有气力。
本来今夜他不必叫许九白来履行要求的，可昨日一见着宋如风，又听他说了那么多话，也不知为何鬼迷心窍的，就让小荣来去许府提了她前来履约。
这一切，他自己都不是十分明白，好似自己的心被人无形中操控一般，他制止不了。
略微施展轻功，不过几息，宋如玉就来到了园子。
夜色皎洁，直至深夜，天上的明月依然高高悬挂，夜空上仍有几颗微星点缀。
夜色下的园子有一种静谧的美，宋如玉并没有看见许九白的身影，想来这丫头耐不住辛苦，早早溜了回去，心道：也好。
正转身离开之际，他忽然听见屏风后传来轻微的呼吸声，走近一看，才发现石案上正爬着一只娇小的身影。
石案冰凉，宋如玉微蹙眉头，也不知许九白是怎么睡着的。
想来是太困了，可也不能让她就在这里睡下去，半蹲着身子，他伸出一双长臂将许九白轻轻搂进怀中。
少女身量纤细，身姿柔软，宛如一只无骨的小猫，宋如玉征战沙场，却从没有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待一个人，他也是第一回抱一个女子，只觉得浑身有些微僵，略微平稳几回吐息，这才恢复如常。
月色下，少女面容莹白如玉，清丽的面容因为酣睡略显几分憨意。
只见她粉嫩的嘴唇不知嗫嚅着什么，宋如玉难得好奇，微微偏头，仔细听了半晌。
“嘿嘿……”
“……”也不知这丫头到底梦见了什么，叽叽喳喳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宋如玉摇了摇头，脚一腾，整个人便起于空中。
他师承一心大师，习得绝佳上乘功夫，只是平素从不轻易施展，是以世人仅知他只是运筹帷幄帐中，却不知他毅然能在兵戈沙场之上不损一己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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